“让我们堵在房间里,他俩还能往哪跑?跑不了了!”余生厚走到沙发前,他气得伸出一个手指使点劲捅一下韩伯庭耷拉的脑袋,“你这么大年纪了,有老婆、孩子,干出这种事儿,缺德吧?”
赵亚兰走进里间,她斥责余小婉:“你说你,咱俩以前是那么好的姐妹,我看你下岗,找不着活儿干,好心好意,让你跟他干。想不到,还没多长时间,你和他搞上了!”
余生厚说完韩伯庭缺德,他冲着敞开门的里间说:“小赵,是他乱搞男女关系,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告到法院,我能给你作证。”
这时,里间里的赵亚兰懊悔地说:“我看错人了。”她气得抬手搧了余小婉一个嘴巴,打得她双手捂住脸,像柔弱的小羊羔一样,立即趴在床上哀求地说:“赵姐,你别打我。”
余生厚听见赵亚兰打了他小女儿一巴掌,不禁一愣,赶紧喊她:“小赵小赵!”
赵亚兰这一巴掌,打出积攒多时的火气来,她一边伸手去床上拽余小婉,一边说:“你和他站一块儿去!我今天,非好好治治你俩!”
余小婉苗条的身子在两侧都能下地的双人床上腾挪躲闪,不让赵亚兰抓住她。赵亚兰机灵地用双手抓住余小婉的一只脚,拼命地要拖她下床。余生厚走到里间门口一看,他急得用右手使劲拍着大腿喊:“小赵小赵,你不能打她啊!”
韩伯庭坐在沙发上刚穿上一只皮鞋,他顾不上另一只脚穿上鞋,就赶快跑进里间,猛地从身后抓住赵亚兰的两条胳膊,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后退了两步,迫使她松开了余小婉的那只脚。他从她身后歪出去脸说:“小婉,你快跑!”
余小婉在床上迅速翻了个身,她赶紧坐到床沿上穿上高跟鞋,接着从靠近窗户的床一侧下地,贴着墙走。赵亚兰正用十个手指甲一起狠掐韩伯庭紧紧抱住她不放的两只手,叫他疼得几乎是受不了,要松开手时,她看见余小婉贴着墙走到床头上,她再往前迈一大步就走出门,赶紧伸手指着身子堵住门的余生厚说:“余师傅,你快拦住她,别让他俩跑了一个!”
余生厚正干瞪眼,赵亚兰等于是提醒了他,便毫不犹豫地立即闪开门,朝外间猛一挥手喊:“小婉快跑!”
赵亚兰发懵了。她眼看着余小婉跑出里间,接着听见外间的门哐啷哐啷响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她发疯一样,伸腿猛蹬到床帮上,带着从后面拦腰抱住她的男人一起冲出床一头挨着的门,两人一起撞到张开胳膊阻拦他们的余生厚,于是三个人同时跌倒在里间门外的地上。赵亚兰迅速地从化纤地毯上爬起来,她又被同样是迅速地爬起来的韩伯庭从后面拦腰抱住,挣脱不开,抡起双拳往后使劲捶打他的头和脸说:“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余小婉回头一看,赵亚兰的头后面甩着马尾辫,她用双拳一阵猛捶猛打韩伯庭的头和脸,打得他左右晃脸也躲不开挨打,看样子他随时有可能被老婆打得坚持不住放开她,这使余小婉吓得一边用双手把门上的电镀圆拉手拽得哐啷哐啷响,一边急哭了说:“怎么开不开门啊?!”
被撞倒的余生厚呆呆地坐在地毯上,他一看小女儿情形危急,赶快爬起来跑到门口,伸手指着门上半圆形的插销说:“傻闺女,插着门呢!”他用一个手指灵巧地挑开门上插销,余小婉这才拉开门跑出去,在门外险些撞到闻声赶来的一个女服务员身上,她一溜烟地在楼走廊里跑走了。
赵亚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余小婉从房间里逃走,她简直是要气炸了肺,使劲跺着脚喊:“你这个该死的,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声音嘶哑地喊着,突然“哇”的一声,急哭了。比她的哭声嗓门儿更高的是韩伯庭疼得叫唤声:“哎哟哟!哎哟哟!”
原来,赵亚兰穿着半高跟的皮鞋使劲跺脚跺到他没穿鞋的脚上,只见他疼得猛抬起来这只脚时,穿上皮鞋的另一只脚——单腿蹦起来叫唤:“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女服务员在门外看见韩伯庭疼得翘着一只脚,单腿蹦起来叫唤的狼狈样子,她一转身就跑了。余生厚恐怕韩伯庭放开赵亚兰,她出去追小女儿,他赶紧又插上门,回头制止说:“这是在宾馆里,你别大喊大叫。”
韩伯庭放开赵亚兰,他倚住墙,弯腰抱起来没穿鞋的脚,仔细看被踩疼的脚趾。赵亚兰用手狠擦了擦眼泪,她急忙走到余生厚跟前,指责他说:“我要知道你来了,是先把他俩放跑了一个,我就不叫你来了!”她气呼呼地转身走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沮丧地低下头,“唉,这还来捉什么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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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厚迟疑了一下,他慢慢地走到赵亚兰面前,朝她低下长着稀疏的花白头发的脑袋,诚恳地说:“小赵,我们俩一起来,我和你是一伙的,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和你不是一伙了。”
赵亚兰猛抬起头来,抢白他说:“你还好意思说,和我是一伙的?他从后面抱住我不放,你配合他,把那一个放跑了,你这不是和他成了一伙吗?”
“小赵!”余生厚大喊一声,他气愤地伸手指着韩伯庭,“我不说他是作恶多端,该千刀万剐,也能说他是道德败坏,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我怎么能和他是一伙?”
“那我问你,我不是事先和你说好了,我叫你一起来,把他俩堵在宾馆里,咱好好问一问?这么好的机会,让他俩当面对质,咱能问清楚,他俩不正当的关系,保持多长时间了。你现在放跑了一个,这还怎么问啊?哼,你这样做,就和一个人叛变、是内奸,有什么两样?”
余生厚急赤白脸地分辩说:“小赵,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像电视剧里演的叛徒、内奸,让人痛恨的那种坏人?你这样认为我,是太不对了。我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叛变,这也算不上是内奸,你想想,我放跑的不是别人,她是我小闺女啊。”
赵亚兰听完先打了个愣,她继而思忖一下,便泄气地低下头了。
余生厚解释说:“小赵,我给你说,我确实是没有和他俩一伙,我还和你是一伙的,支持你,来抓住这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他伸手指一下韩伯庭,“可是,这事儿牵涉到我小闺女,我看见你打她,我心里不好受啊!不管她做错了什么,总是我闺女啊。自个儿的孩子,你说,我能看着她挨打吗?我只能先放跑了她,不让她挨打。”他转身看一眼插上的门,喊了两声“小婉”,老人便眼圈一热,潸然泪下,“我这小闺女,今年才十九,她懂什么好歹啊?就是贪点财,这也是怨她爹,现在没有本事挣大钱。我的小婉啊,你妈去世早,都怪我,这么宠着你,你这孩子……这么不争气,让你爹没脸见人不说,你爹我……我……”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忽然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伤心地哭起来了。
起初,赵亚兰看着和她一起来捉奸的这个老人,以为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样痛哭的样子挺可笑,可是没过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地伸出去两条腿,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发泄不满情绪,双脚在地毯上乱蹬乱踢一阵子后,自已也和他一样,泪流满面地哭着说:“摊上这么一个花心的男人,家里的日子,以后还怎么过啊?”
一起来捉奸的两人,就这样痛苦地一起哭了。这显然表明,两人一起来捉奸,既是同伙,又不能算是同伙,才能出现捉奸捉出来的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赵亚兰乱蹬乱踢,把脚上的一双皮鞋都甩出去老远。她在发泄情绪的这个举动上,透露出她对出轨的老公十分痛心而又无可奈何的心理,此时此刻,她除了痛苦地哭一会儿,又能做什么呢?无非是再用女人的手打他几下,出出气而已。韩伯庭在墙根捡起赵亚兰的一只皮鞋,他看了看鞋跟,跛脚走近她,弯下腰说:“媳妇,我说你踩一下脚这么疼,你看,鞋后跟有铁掌啊!”
赵亚兰劈手从韩伯庭手里夺过来这只皮鞋,使劲砸到他的肩上。他又跛脚走近坐在地毯上哭泣的余生厚,弯下腰,祈求宽恕地说:“余老师傅,你骂我吧!世上一千个混蛋,一万个混蛋,都不如我这个混蛋,更混蛋!我给你赔罪,我给你赔罪。”
女服务员敲门,她说经理来了。韩伯庭冲着门说:“房间里有两个哭的,一个听了难受的,你们先别进来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个男人敲门说,派出所的警察来了。韩伯庭开了门,他看见女服务员和几个住客站在楼走廊里看热闹,宾馆里的男经理和两个便衣警察一起走进房间里。经理问是谁住宿,韩伯庭回答后,警察接着问,从这里跑走一个女孩,是怎么回事。韩伯庭伸手指赵亚兰,说这是他对象,警察可以问她。赵亚兰和余生厚脸上都有泪痕,两人坐在沙发上交谈的样子,有点像同病相怜。
“小赵,你可别怪我啊。我给你说,这做父母的,心里装的最多的,是自个儿孩子的事儿。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小闺女,她现在去哪了,你说我能放心吗?我要出去找她。”
警察拦住余生厚,问他不到半小时前,从这里跑出去的那个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余生厚发火:“你们还拦住我不让走,那是我小闺女,我得赶快出去找她!”
赵亚兰喊住余生厚,她担心余小婉出什么事,要拉上余生厚,开车去街上转悠着找找她。警察记录下韩伯庭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扣下他住宾馆使用的身份证,让他明天去派出所一趟。韩伯庭退了房,他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跟着赵亚兰、余生厚走出房间。女服务员等在门外,她进去换床单、被罩,在床上捡起来揉皱的一对乳罩,出去喊着丢东西了,在楼走廊里追上那三个人,不知道是递给谁好。
“当垃圾扔了。”赵亚兰说。三个人刚走出宾馆大门,余生厚四下里一看,他马上焦急地喊:“小婉!小婉!”他在宾馆门前霓虹灯照亮一片闪烁的彩色灯光中甩下那两口子,自已快走到宾馆门前冷清清的马路上,左右顾盼,接着喊:“小婉!小婉!”他那略显苍老的喊女儿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在清夜里的大街上久久地回荡。
半夜里两点多钟,余生厚才在单位宿舍附近寂无一人的大街上,找到低头徘徊的小女儿余小婉。他严厉地要求女儿必须同那个有妇之夫彻底断绝来往,见她低头不语,威胁说:“小婉,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活了!”这位倔强的父亲被女儿气得要一头撞死,女儿用双手使劲拽住他的一只胳膊,他仍把额头撞到路边的水泥电线杆上,碰破了。女儿哭泣着答应了父亲。她恳求老爸别寻死,赶快搀扶着他去附近医院看急诊,他碰破的额头上缝了两针。
第二天早晨,余生厚父女俩来到新技术职业学院工地办公室后,余生厚先把来上班的马广驹叫到办公室外面的东山墙跟前,这里挨着学院里一条柏油路尽头的石头围墙。两人是同岁,余生厚的生日比马广驹大一个月,他可怜地说:“老马,这回,你得帮帮你老哥哥了。我家里现在遭了大难,感觉天都要塌了。”他把昨晚在宾馆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马广驹。马广驹见韩伯庭骑着摩托车来了,他伸手一指房前,打抱不平地说:“走,咱俩一块儿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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