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振朋急得用手背擦了擦前额的汗,打了那个人的肩膀一拳问:“你把身上的钱,藏哪里了?”
金小勇急忙摆手,示意他别出声。可是那个人的肩膀挨了一拳,摔了个屁股蹲儿。他坐在地上,显然是听见问话,摇了摇被衣服包住的头。
胡振朋、金小勇仔细看了看那个人的体形,看他好像是比韩伯庭的块头儿小了一圈,两人心中犯疑:绑架错人了?
“你不是韩伯庭?”胡振朋问。他见那个人点头,一把拽下来包住他头的衣服,看见这个人露出了秃顶,他和金小勇都愣住了。原来,被绑架的人是穆有仁,他代替韩伯庭被绑架到郊外的黄河大堤上来了。这两间屋四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寂静无声。穆有仁在没有门窗、四面透风的两间破屋里,看见照在地上的手电筒旁边,两个巨大的黑影在白灰脱落的墙上晃动,想到要不是因为他身上没带前,可能会被人谋财害命于此,不禁毛骨悚然。
胡振朋弯下腰,他给穆有仁的嘴上揭去胶带,顺便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秃头问:“你来干什么?”
穆有仁站起来,看着两人是和气地和他说话,这才惊魂稍定,急忙说:“我这几天把床让给韩总睡,他睡在隔壁我的屋里,我替他睡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我咋知道,能这么倒霉?我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和一头猪似的,被人捆起来,装上汽车拉走。”
胡振朋和金小勇失望地对望一眼,一个说:“振朋,我想起来了,当时从屋里出来撒尿的那家伙,可能就是韩伯庭。”
另一个点头说:“看他个儿挺高,出来撒了那么一大泡尿,没跑,就是他。”他停一下,又后悔地说,“你说,咱俩看见这小子了,还没把他绑架出来,什么人说的,这小子现在……是走狗屎运,随便踩一脚地上的狗屎,人就走运。别人想让他破财免灾,都办不到。他妈的,这让咱俩白忙活了半夜,唉!”
“你俩还绑着我来。”穆有仁小声说。胡振朋和金小勇本想是绑架出来一个“大款”,狠狠敲他一杠子,没想到绑架出来一个穷秃子,从他身上掏不出钱来,没用了。两人丧气地赶快给绑架错的这个秃子松绑说:他们确实是想把韩伯庭绑架出来,拉到郊外狠狠揍一顿,没想到,一个掉包计,让这小子逃脱了。至于两人翻遍穆有仁身上的口袋找钱,只字未提。这是月黑夜里,宽阔的黄河水面上白茫茫一片,看不清的河水静静地往东流。
河对岸隐现出一溜黑糊糊的树影,顺着河边延伸向远方。穆有仁知道是在黄河大堤上,感到后怕:在这儿被人谋财害命,尸体往黄河里一扔,顺流而下,漂到大海里去了。三个人很快钻进一直没有亮灯的出租汽车里,车顺着大堤上的一条柏油马路开走了。回到市区,白忙活半夜的胡振朋、金小勇肚子饿了,两人在街头小吃摊上请穆有仁也一起吃了一碗云南砂锅米线,吃完夜宵送他回去。
早晨起来,韩伯庭看见工地办公室半夜里被人破窗而入的那个窗户洞开,他大吃一惊。安插销的一扇窗子的窗玻璃右下角露出了拳头大的窟窿,胶带在窟窿周围粘住几小块碎玻璃,外面的窗台上也遗留下几小块玻璃和一点玻璃渣儿。
69書吧
韩伯庭和穆有仁站在窗外看,穆有仁装着心有余悸地说:“半夜里,几个蒙面人把我绑架出去,从我身上掏走了八百块钱。唉,这也算是万幸,我替你破财免灾。韩总,看来他们是知道你没回家,来绑架你这个‘大款’,没想到,我替你睡沙发,绑架错人了。”
韩伯庭纳闷,不知这是什么人来绑架他。穆有仁添油加醋地接着说:“这一次,幸亏我成了你的替身,他们要是把你绑架出去,给你要钱,可不是小数了。”
韩伯庭以为穆有仁、伙夫和留四都住在工地办公室隔壁的屋里,这里平时有三个人看守工地办公室,一般来说小偷不敢来,来了也偷不到值钱的东西。他想,每天夜里有几个穿黄制服的警卫人员把守学院大门,这大院里也不安全。他给了穆有仁一千块钱,叫他马上联系厂家,给办公室安上防盗门,窗户装上铁窗棂子。然后,韩伯庭给家里打电话,他吓唬赵亚兰:半夜里,有几个蒙面人拿着刀子来要钱,差点把他绑架出去当人质。
赵亚兰很快就开车来了。她看见工地办公室果然有被人破窗而入的痕迹,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她正站在窗外仔细看,见马广驹、余生厚各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余小婉和新怿跟在他俩后面,便扭头走进工地办公室里。新怿走进来,她亲热地拉住赵亚兰的一只手说:“赵姐,多日不见,想你了。这个脸色见面,我以后就不想了。”她娇嗔地稍微噘嘴,松开赵亚兰的手。
赵亚兰伸手一指,她拉着新怿走到窗前看。除了窗户被敲坏了一块玻璃,窗户里挨着的余生厚的办公桌上有不清晰的几个脚印以外,屋里看不出半夜里有人进来的迹象,因此,马广驹、余生厚父女俩进来屋,他们和新怿听说韩伯庭在这里被抢劫,都半信半疑。几个人在屋中间围住韩伯庭,听他说当时的情景。
“我正躺在沙发上睡觉,睁开眼一看,几把刀子顶在我胸上,让我交出钱来!”韩伯庭心有余悸的样子,他看了看几个听众时,赵亚兰问:“你从哪里叫来的人啊?”
“我没有叫人。”余小婉回答。
“你没叫人,昨天晚上谁来找他?”
“小赵,他这是又在哪得罪人,别人来找他。”余生厚说。
“偏偏这几天,他睡在工地办公室里来找他,这么巧?”
“你们别吵了!我遇上持刀抢劫的人,面临生命危险,你们不听我说一说,当时的经过?”韩伯庭好像是回忆起昨晚惊险的一幕,他严肃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几个听众都别吱声,听他继续说。
赵亚兰知道韩伯庭说个事儿善于夸大其词,不愿听他废话,她走近余小婉,寻衅地说:“叫谁来也白搭!有我在,钱,你别想让他给你。从明天起,你不能上这里来找他了!”
她的话音刚落,韩伯庭抢嘴说:“我胸口对着刀子,当时,紧张得把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来了,可是外表,一点看不出来我害怕。”他摆出连说带比划的架势,要绘声绘色地说下去。
“你听见了吗?”赵亚兰问。
余小婉涂了眼圈,她垂下眼睛,看上去像是抹搭着青眼皮,不愿搭理赵亚兰。赵亚兰突然打了余小婉一个嘴巴,她蛮横地说:“你叫谁来,我也不怕!”
“我说你,打人有瘾啊?”余生厚赶快把女儿挡在自已身后,他怒视着赵亚兰。
“我不打好人。”赵亚兰辩解说。
“你打谁也不行!”余生厚张开胳膊保护女儿说。她突然往旁边跨一步,双手按下去老爸的胳膊,满不在乎地说:“让她打,还能把我怎么样了。”
赵亚兰刚才问余小婉,她没回答,韩伯庭开口:“刀子顶在我胸口上,这么危险,告诉你们,我露了一手!”说着,他稍微扭屁股的同时右手往下一挥,自鸣得意地看着马广驹、新怿和扭脸去看女儿的余生厚。同一刹那,余小婉的脸上挨了一巴掌。接下去,赵亚兰还要打余小婉,余小婉勇敢地让她打,新怿赶快从后面使劲拽住赵亚兰,余生厚急忙插到赵亚兰和女儿当中,他们四个人一阵混乱。
马广驹也要插身到他们当中去劝架,韩伯庭却拦住他说:“我怎么露了一手,他们不听,你得听我说完了。”
“你这不是没事儿吗?”
“老马!”韩伯庭用双手使劲按住马广驹的肩膀,既不让他走开,也不让他歪着头看,“我胸口上顶着刀子坐起来说:‘对不起诸位,我昨天晚上和俺老婆吵完架,她把我腰包掏空,光给我留下买烧饼吃的几块钱,而且我嘴馋,晚上买了三个肉烧饼吃,就全花光了。你们来得不巧吧?’我当时心想,俺媳妇真英明,她把老公的腰包掏空了,让他遇上抢劫的。”
余小婉看一眼对马广驹饶舌的韩伯庭,她故意气赵亚兰似的,满不在乎地看着她。赵亚兰拼命从新怿手中挣脱,隔着余生厚拦住她的胳膊,抬起手要继续搧余小婉的脸,余小婉往头后面猛一甩披肩发,她双手按下去老爸的胳膊,挺胸上前让赵亚兰打。赵亚兰举起来的巴掌还没搧过去,她就被新怿使劲拽走了。韩伯庭刚对马广驹夸奖完媳妇英明,看到新怿拽着她走向门口,他笑脸相迎,给她鞠了个躬说:“媳妇,我真佩服你!”
赵亚兰以为他这是讽刺自已打余小婉,她手疾眼快地从门后抄起来拖布,用拖布白蜡杆子把在韩伯庭鞠完躬慢慢抬起来的头顶上狠狠敲了一下,敲得他“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被敲疼的头顶后退了两三步。马广驹看到韩伯庭被打懵了,他扑哧一笑。
“你要给她这个钱,我和你离婚!”赵亚兰说完放下拖布,她怒气冲冲地走出去。新怿喊着“赵姐”,她追到停在屋头上的红夏利出租汽车跟前,赵亚兰坐进车里不理她,很快开车走了。
新怿怅然地走回工地办公室里,看见韩伯庭疼得龇牙咧嘴,他右手捂住头顶对马广驹说:“真疼啊。”
余生厚问他:“问你什么时候能给,你怎么不说话?”
新怿同情余小婉,摸了摸她被打红的半边脸,转身看着韩伯庭,打抱不平地说:“你敢做不敢当,让小婉和她爸,就这样一趟趟来找你?”她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一个人,“你这样耍赖,要是存在,他一下就把你制服了!”
屋里除了余小婉,另外三个人都想起来新怿提到的宋阳春。新怿轻蔑地伸手指一下韩伯庭,她回想起有趣的往事,扭脸去看当时在场的马广驹、余生厚,笑着说:“马师傅,余师傅,你俩还记得在电信大楼工地,他那次挨打,当时有那么多人围观看热闹,他这人是谁劝也不听,最后,还是春把他制服了。”
新怿提了个话头,马广驹、余生厚对望一眼,两人都很快回想起当年在电信大楼工地,那么难缠的一个“喊不听”,让小伙子宋阳春当众把他治服了。两人当时就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面劝架,对宋阳春是怎么打韩伯庭的情景,记忆犹新。
当时,宋阳春被韩伯庭双手紧紧揪住的衬衣领子和领带勒住脖子,他憋得喘不过气来,喉结慢慢滚动的一刹那,猛一转身带动韩伯庭的身子挨近他,侧着身子顺势用右胳膊肘使劲一捣,就听韩伯庭“哎哟”一声,他赶快松开双手去捂住自已岔气一样疼痛的右肋。
接着他疼得慢慢地扭转身子,耷拉下右肩。宋阳春张开嘴喘了一大口气,左手摸一下被勒疼的脖子,扬起右手,一掌砍到韩伯庭的后颈上。韩伯庭弯下腰,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宋阳春跟上去,使劲朝韩伯庭的屁股踢了一脚,把他踢成狗吃屎地跌倒在地上。
“对了!小宋那一下,就把他揍趴下,像癞皮狗一样,躺在地下不起来。”余生厚很解气地说,他抬起手拍了拍后脑勺,“打得他这里疼;”又拍了拍肚子,“这里也疼;”弯下腰用手指屁股,“屁股上还疼,起不来了。”尽管他把韩伯庭挨打的脖颈子、右肋记错了,但是能把韩伯庭当时挨打的样子说了个大概其,这使韩伯庭听了暗暗吃惊。
马广驹接着说:“我记得当时,我们几个人把他拉起来以后,他真不愧是个‘喊不听’,可让人服气了,是真难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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