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洛左手托着腮,右手拿着笔在书桌前思考。
怎么想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她目光瞄上了那画册,上了这册子的人都不简单。她得知已知彼。
禾洛又拿起昨日扫了几眼便放在一旁的画册,这次她看的比上次要仔细,可越是仔细她就越觉得陌生,这章家的儿子有画像上的这般英俊潇洒么?再翻翻,纹炎宫竟然有这么逸群之才的人?
禾洛一边用笔尾巴挠头,一边耐着性子继续看,好家伙,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纹炎宫原来是人才辈出啊,倒是她这个宫主显得毫无伯乐之资。
虚假、夸大、这群人。
越看越气,啪!禾洛把笔拍在书桌上,不行,她改变想法了,光靠小神医自已是不够的,这群老狐狸。要想赢,小神医也得像这样,像这样好好的被夸赞一番,并传遍宫内。
可这事,小神医在这纹炎宫一没有家族的支持,二没有裙带关系,所以也没有人来替他做这个说话的人。
禾洛一边想一边走到门口,“小梅。”
站在门口的随时待命的小梅回道,“是。”
禾洛,“把虞信主请来。”
小梅,“是。”
小梅把善言请进来后,很自然的关上门,自已守在门外。
善言看见放在书桌正中间的画册,也知道为何这样急急忙忙的被叫来了,“说好的,好好考虑一下呢。”
禾洛坐直了身子,“阿言,我是真的有好好的考虑一晚上。”
禾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善言便自然的坐过去。
禾洛手指画册,“阿言,你看看他们,你看看这画像画的,再看看这遣词造句,阿言可在纹炎宫见过这样的人。”
善言扫了一眼桌面,又仔细读了禾洛所说的那些文字,并不回答禾洛,反而问道:“这就是宫主生气摔笔的原因?”
那支笔斜斜的躺在桌子上,笔尖处一撇墨迹非常浓重,向人昭示着曾粗暴的被对待。
禾洛顶着善言的目光,把那支笔摆正在笔搁上,又用一张宣纸将那墨迹盖上。
善言有点无奈,“宫主。”
禾洛,“阿言,你我都知道,其实纹炎宫只是个小门小派,苟在这一方之地已是不易,真有这么多年轻有为的人,早发展成第一大门派了。我生气的是,他们似乎是向对待昏君一样,用这样的东西糊弄我,甚至是控制我,可我更怕的是,真的有这样厉害的人,却是我刚愎自用、有眼无珠,耽误了这些人。”
善言心放下了一点,原是因为这个,禾洛还是那个禾洛,不是被感情牵着情绪走的人。
“宫主也无需这样担心。灵信门的职责之一便是对门内人员的背调和管理,确实有如画册中描述的出色的人,都在被四门八苑培养,即便不是继承人的,未来也会成为继承人的左膀右臂。当然这些用词确实有点夸大,但这时候使劲儿往脸上贴金也是情有可原。宫主是没见过那媒婆,夸起人来,比着离谱的多。”
善言顿了一下,“宫主相信我,有我在不会让宫主担心的那样的事情出现。”
善言的话让禾洛心里舒畅了许多,“当然相信,毕竟阿言你最好了。”善言总是这样,看着外表柔软,实则无比强大。
善言,“都听腻啦,还请宫主换一种方式夸我。”
禾洛,“我的阿言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漂亮的女子。”
禾洛还想继续说什么,被善言打断了,“宫主,再多多看些书吧,夸我,连个成语都用不出。”
禾洛倒是顺着坡就下,“因为我文采不好,所以,有件事情要拜托阿言。”
善言睨了禾洛一眼,“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宫主您吩咐。”
“不是不是,本来找阿言来就是想商量此事的。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推进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作罢的,想必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举荐,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择优。”禾洛说着又看向那画册,“小神医在这宫内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没人给他准备这些,也没有人能代替他在长老们面前辩驳,他本人更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你能想想他对着一群人夸自已么?”
善言依言想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可能,一定是端端的站在那里,说他好说他坏都微笑应对。”
禾洛重重的点头,“对吧对吧,只能找阿言你了,就算我再偏袒,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找其他人吧。”
善言,“找我也是明目张胆的偏袒,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咱俩。”
禾洛,“是,咱俩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
善言,“宫主!”
禾洛,“可,于身份上阿言也是最合适,毕竟身份背景也是阿言调查的,在这宫内,阿言是最了解小神医的人,也是最疼我的人。”
“最后一句才是我会答应的重点。”善言其实不在乎小神医,小神医好是好,但这天下好人那么多,小神医是医术高超,可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她甚至也觉得某种意义上这两个人并不相配,只是,只要禾洛愿意,她就会向着她,助她达成这件事,假使哪天禾洛觉得不愿意了,要和离了,她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把禾洛带回来。
禾洛有点笑的没心没肺,“果然是我人美心善的虞信主!”
善言看着那画册问,“我若是没有答应,宫主打算如何?”
禾洛故作犯难的样子,“小虞不答应啊,那就再想想办法。”
善言继续问,“什么办法?”
禾洛笑着说,“怎么让阿言答应的办法。”
善言无奈,“宫主你呀,就没做我会不答应的打算吧。”
被看透的禾洛耍赖,赶忙转移话题,“阿言,说正经的,小神医有东西可写么?”
善言正色,“身家背景定然是没得写,有父有母却全丧命于饥荒,无门无派唯一的师傅也走了,年少开始就在纹炎宫过的两袖清风,倒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清白。唯一能夸的上的,便是医术了。”
禾洛瘪嘴,“果然是这样,不过,我让小神医去整理他这些年救治过的人,处理过的疑难杂症了,明天能送来,希望阿言能用得到。”
翌日,禾洛刚到议事厅门口就看到在小梅身旁站的端端正正的鲁渊渟,就是胸前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藏了东西。禾洛只觉得哭笑不得。
鲁渊渟见到禾洛,赶忙上前两步问好,“宫主,早上好。”
禾洛看着他手捂在胸口,又想把藏着的东西拿出来,又担心被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样子,摆了摆手道,“一同进来吧。”
鲁渊渟,“是。”
鲁渊渟带来的是两本共有一寸厚的问诊记录。一个写得刚则铁画,媚若银钩,便是小神医的了;另一个遒劲有力,想必是另一个徒弟的了,年轻人却也气盛。
禾洛掂量了一下,开口问,“这是全部么?”
鲁渊渟摇头:“师傅这些年来救治的人无数,一一写下,这一天时间并不够,我们挑了一些叫的上名号的、疑难杂症的,从问诊到治疗详细的写出来了。”
禾洛点头,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小神医他人呢?”
“回宫主,师傅原本是要自已送的,但这个问诊记录是他和方野连夜写的,师傅似乎有些疲惫,再加上我脚程快,就由我为宫主送过来。师傅嘱咐我一定要送到宫主手上才行。”
“嗯。”禾洛顿了顿又问,“今年多大了?”
鲁渊渟虽然不知道禾洛这样问的原因,还大声回道,“今年过完生日就十六了。”
只是他回答完后,并未听到进一步的指示,但宫主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他就越发的不敢动,直挺挺的站着。
“回去吧。告诉小神医这些足够了,好好歇着吧。”
“是。”鲁渊渟挠了挠头,“不过师傅应该不会休息,想必还要继续医治来看病的人。”
禾洛笑着挥了挥手。
禾洛看着鲁渊渟离去的样子,脚底像是安了弹簧,确实是脚程快。16岁,意气风发的年纪,自已在这个年纪也是卯足了劲儿的向前,所以小神医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子的呢。
果然不出所料,日常的议事进行完毕后,便有人留下来为禾洛推举良人。
这第一个便是王墨主,这万墨门出师于墨家,汇聚了能工巧匠,从兵器利刃、机关秘境,到房屋建设、各类工具都得依靠万墨门,
禾洛便微笑着说,“还请详细介绍介绍王墨主的这位徒弟。当然这择优便要有比对,小神医的介绍便由虞信主代劳了。”
王墨主虽然心里不太满意,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附和着说了好。
王墨主,“我这徒弟,自小便随我学习墨门的技艺,福慧双修,技艺已经青出于蓝了,为人上更是被大家交口称赞。”
善言,“安大夫自幼师从前医苑的禾绾绾的师兄,医术高超,是以禾绾绾禾苑主去世后,医苑无人担当大任,这才被宫主亲自请来、重用。”
禾绾绾即禾洛的姨母,从前管理医苑,去世后让禾洛去乌骨山找安神医,禾洛记得姨母让她去请个神医回来,只是唯独没有自已将小神医带回来这一段。
王墨主:“前年纹炎宫遇到百年一遇大雨,桥梁塌陷,房屋坍塌,我那徒弟连夜绘制图纸,用最少的人力物力搭建临时避雨场所,雨后又积极参与重建,可谓一战成名,人曰自古英雄出少年。”
善言:“那一年确实印象深刻,不过那场灾祸中还有一个默默付出的人,大雨带来的不仅是财物的损失,还有无数的伤患,还有雨后常出现的食物中毒和瘟疫。伤是安大夫治的,没有出现食物中毒和瘟疫也因为他未雨绸缪才避免的。安大夫低调不喜宣传,这件事人不知,是因为我主管当时的统筹工作,但这些我却明了。”
善言没有给王墨主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再早一点,王墨主当时您难产,稳婆无计可施,半夜请了安大夫,才最后母子平安,此后安大夫还连去七日以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想必安大夫的为人和能力王墨主也明白。”
陆陆续续来的人,都被善言这样温柔又犀利的言语击退,善言嘴里的小神医真的成了风流倜傥、学识渊博、道骨仙风、无所不能的神医,似乎这天下的人都没办法比拟,连带着禾洛都觉得自已重新认识了小神医。
禾洛看着善言像一个身披铠甲的战士,手持名为智慧的武器而战斗,那问诊记录是她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必杀技。
当然招也有不灵之时,比如这宫内还真有一大家族没有受过小神医的救治,势力最大,钱财最多的聚金门。一来章家主要专管财务需要冒什么危险的地方并不多,二来章家的大女儿曾跟随禾绾绾学习医术,可谓师出同门,医术也很高。
最后出来举荐的是商苑的陆掌风,被举荐的是章家的大公子。
商苑的人常年与各种人打交道、定契。嘴上功夫都是一顶一的。
禾洛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是善言落了下风,全因这个章家名门望族全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很难不优秀。
善言停顿了下来,议事厅内一片安静的时候,禾洛淡淡的补了一句:“他救了我一命。”
陆掌风不仅能言善辩,察言观色也是一流,当即闭了嘴。
出身再好、长得再翘、能力再强,都抵不过禾洛的一句,‘他救了我一命’。
而禾洛的这句,‘他救了我一命’在宫内传开。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推荐、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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