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该吃药了。”禾洛睡的迷迷糊糊之际,有个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吃药?今日又是什么药。”对于吃药这件事,她一直都是抗拒的。
那男子语气郑重、礼貌,“自然是对宫主的身体有益的药,需要我将药材一一报来么?”
“不用!”禾洛闭眼,任着粘稠的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当她再睁眼,眼前一片黑,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叹了一口,屋内空荡荡的,哪有什么男子和药。
又是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时隔半年,禾洛再次登上乌骨山想为那些过于真实的梦找一个答案。
因为她从不做梦,即使她小时候很希望父亲和母亲能来梦里见她一面,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更不可能是什么少女怀春,夜夜梦到同一人。
所以她推测有两种可能,其一:那是一段可有可无的、但被遗忘的记忆,因为她没有忘记纹炎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没有忘记自已在纹炎宫里拥有和失去的每一个人;其二:有人在酝酿不为人知的阴谋。
无论是为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弄明白。
禾洛记得第一次来时,医馆尚开在山脚的杜鹃坡处,门前长着一排银杏,正直深秋落的满地金黄,正午时阳光照下来,竟映的有些刺眼,路边有被母亲带来求医的稚子咿咿呀呀的喊着有果子,吵着想要爬上去摘一颗白果,被母亲制止:不可乱食,那是药材。
那时禾洛还感叹这医馆开在了一个好地方,平静又热闹,犹如仙境却又充满烟火气息,她见了都眼馋。
现在的医馆由一位织娘盘下,那些晾晒药材的架子现在挂满各色布匹,门前依旧人来人往。
禾洛不由的在心里感叹,多好的地方,怎么这医馆传到他徒弟手上,就搬到山顶了呢。
她并不晓得上一次是如何上去的,醒来时已经在山顶,没多久崇文便来接自已,那时,重获新生的下山路,自已走的很是愉快,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此刻,她觉得这山路崎岖甚是难爬,即使有美景也无心观赏,甚至那些盘旋在枝头,叽叽喳喳相互交流的鸟儿都让她觉得聒噪。脑中只惦记着快点见到那人。而且此次她是偷偷出宫的,速战速决才最稳妥。
行至半山腰时,禾洛已经不自觉的在心里嘀咕,哪有病人经得起这样的奔波,纵使自已是个习武之人也开始微喘,人们来是想求医的又不是来取经的,这还哪剩下什么医者父母心了。
她清晨出发行至攒云峰时已经中午,禾洛的额头已经微微出汗,当远远能看到医馆大门时,这一路积攒的怒和怨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加快了脚步,想着一定要告诉那人,能者兼济天下,医者应当以求医者为重,不要揣着搞隐居山林,等人三顾茅庐来请他的心态。
医馆的门半开着,透过门缝能看到一个身穿麻色布衣的男子蹲在院子中间,一只手拖着腮,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微笑着逗着一只狸花猫,他总是在猫猫将将要抓住狗尾巴草时猛的抽手,又会在猫猫因为抓不到草失去耐心要离开的那一瞬间,将草移至其面前,乐此不疲。
禾洛向前迈出的左脚停顿了一下,在衣袖中攥紧拳头,微微抬了抬下巴轻声说道:“小神医好拉扯,这可怜的小猫咪。”
虽然,她记忆里,只和这个叫猛子的小猫远远对视过,那时她刚醒来,躺在床上,它蹲在门外,明显有想靠近自已的意图,但被小神医制止了,那时候她也乐得开心,毕竟自已本来就不喜欢小动物。
眼前这个男子,她也只有很少的记忆,一个救了她一命的、面上斯斯文文、对人不咸不淡的医者。
但这样的画面曾经生动的出现在过她的梦里,她也如这般不经意的走过来,看到一人一猫在树下的互动,然后轻飘飘的说了这句话。
她松开拳头,让整个人放松下来。是的,这种时候她向来能做的很好,用清清冷冷的音色掩饰心中的波澜,让人不好判断其中的情绪,可她仍有些紧张,不想漏掉此刻这一人一猫的任何反应。
因为,在毫无头绪的时候,进行这样明目张胆的、自爆式的试探是有风险的,虽然眼下这种情况只会尴尬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在她出声的一瞬,狸花猫立刻机谨的拱起身体,耳朵竖起来头转向她,盯了一会儿后,本来夹着的尾巴,一下子立起来,晃动着尾巴尖向她跑来,嗯,有些可爱,也有些可怕。
因为她竟然凭着肌肉记忆,弯下腰,伸出双手揽着它的前肢顺势将它抱了起来,然后用左手托着它的身体,右手安慰似的摸着它的头。一切行云流水,等她再抬头时,男子已起身,面上还挂着笑,非常礼貌的笑容,看到她望向自已时,微微欠身,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禾宫主。”不前进也不后退,就那样稳稳的站着,等她的下一步。
禾洛心里懊恼,太周到了,太正常了,没有一丝破绽。大意了,这是美猫记吧,刚刚都被怀里这只猫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忘记观察这个人了,没能抓住他看到自已的瞬间的表情。
现在眼前的人表情放松,嘴角微微上扬,眼带笑意,连声音都...禾洛有点心痒痒,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也不知道那笑是刚刚的开心劲儿没过,还是因为见到她而开心,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当然,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这小猫确实认识自已,不然,没有哪只猫咪会任由陌生人这样,但自已确实没有更多关于这只猫的记忆。
而这个人,面对自已这接近调笑的一句话,不是没有交情的人之间该有,也不是该对救命恩人说的。没有疑惑,没有询问,说明至少她曾称呼过他“小神医”,甚至梦里的场景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已经站在这里了,自然没有停下来的理由,禾洛继续刚刚停下的步子,走到男子面前,“我似是尚未痊愈,特来请”最终她还是决定这么叫,“小神医看看。”
依旧很自然。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只宫主一人?”
禾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是,我尚未完全恢复之事,目前也希望只有小神医一人知晓。”
他后撤一小步,又一次微微欠身边说,“宫主,请移步内堂。”
也不是第一次来,禾洛自顾的向屋内走去,可怀里的猫却不老实起来,硬是往她胳膊与腰间的缝隙处挤,想把头探出去看她身后的小神医,眼看就抱不住了。
“喂!猫!”禾洛转过身,抱着猛子想将它放到跟在自已身后的小神医怀里。
跟在禾洛身后的小神医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赶紧伸手接过猛子,接着就是一人一猫瞪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她。
这是什么眼神,无辜里还透着一丝委屈,似是撒娇。
这样的想法让禾洛眉头直跳,嘶,竟然有些招架不住,她抬手挠了挠眉角,“它刚刚一直探头找你。”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屋内。
小神医愣愣的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猛子,似乎仍是有些委屈,他安抚的摸了摸猛子的头,才轻轻将它放下,自已跟上了禾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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