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头重脚轻，她捂着胸口看向小神医，在倒下的前一刻，喊了出来，“小神医。”
小神医，回头就看到身体毫无支撑倒下去的禾洛，他扔下手中的药材，就朝禾洛跑去，也没能接住倒下的禾洛。
一声闷响，摔在雪地里。
小神医半跪在地上，小心的扶起身体绵软的禾洛，“宫主。”
雪沾了她满头满身，小神医用手掌轻轻拍掉那些雪花，有些拍掉了，有些沾了热气化成了水，小神医再用袖子擦掉水。
禾洛半合着眼皮，努力的回应小神医，“我感觉不太好。”
是不好，哪有好人能原本好好的突然就凑了筋骨般的倒下了。
小神医抖着手，扒拉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好不容易才探到了脉上“宫主，深呼吸，别怕，有我在。”
两个人说话都费力，一个上气接不下气，一个抖的牙齿打颤。
禾洛心想，我生死边缘来来回回走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眼前的人，她开玩笑的说，“刚刚小神医还形容我身上是山楂红，眼下我滚进雪里了，小神医看我现在像不像那裹满糖霜的糖葫芦。”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她还尝试勾一勾嘴角。
小神医抬头，禾洛脸色煞白，贝齿咬着下唇，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他摇头鼻音浓重的唤了一声，“宫主。”
不像冰萄葫芦一点都不像，哪有这样白的糖葫芦，哪有看了不但不开心，反而更难过的糖葫芦。
她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令人放松的效果，这个半抱着自已的人都得更厉害了，他的眼神看起来难过极了，红红的染了雾气，下唇被她咬出一排齿印，“小神医，你看起来比我怕。”她还想要伸手拍拍他，可还没办到就晕过去了。
禾洛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几日，这种感觉她太过熟悉，虽说有了知觉，可人仍仿佛置身迷雾中，五感都不那么灵敏。
耳旁有声音传来，“宫主。”
她睁眼又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感觉眼前变得清明后，才慢慢回答，“小神医，谢谢你，又把我救回来了。”
耳边的声音不似刚刚那样遥远，却仍是轻轻的，“宫主，感觉如何？”
禾洛尝试活动一下身体，可她发现除了眼皮和嘴巴，其他地方还不受她控制，“比刚醒来那时好一点。”刚醒来时，她除了不能动之外，脑子也是一片混沌，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眼下确实比那时好很多。
小神医问的小心，“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不同于以往的难受之处。”
禾洛仔细的感觉一下，“没有。”
小神医说起话来犹犹豫豫的，“宫主，对不起，药还需换回去。”
禾洛，“换药失败了？”
小神医，“嗯，宫主，对不起。”
禾洛，“没什么可对不起，这样的结果我想到了。”
禾洛自认为是记忆力比较好的人，尤其是认人，可她某一天，看着小神医忙碌的背影，怎么也想不起来初见时候的模样。
起初，她以为是自已刚醒来，脑子还没完全恢复，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一日又一日，她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记忆却始终没有回来，还有忘记更多的趋势，小神医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突然就和她有了交集。
如此，她再也不能称之为正常了。
所以她才与小神医商议换药的事情。
起初，药效是非常好的，她记起了他少年时候的模样，与现在别无他异，安静的听话的待在医苑，她去医苑吊唁姨母时才会遇到他。
所以，他们都是乐观的，可这药才吃了几日，便这样了。
禾洛表现的不以为意，眼里隐隐透着不甘与无奈。
小神医，“宫主。”
听觉慢慢恢复的禾洛，听出他声音的沙哑，哑的像是风干了许久，再多一刻就会碎掉。这时她才完全看清眼前的小神医，头发似乎没有梳理过，细细的碎发垂在额间与耳侧，双眉之间的川字纹比以往更深，眼角爬满红血丝，眼尾干纹横生，黑眼圈明显，嘴唇皲裂、胡茬清晰可见。
突然她有些在意别的东西了，“几天了。”忽略掉眼眶的湿意，禾洛干瞪着眼睛，希望那些让少许液体可以快点蒸发掉。
关于禾洛的再细小的变化小神医都捕捉得到，而变化产生的原因，他只能靠猜，“四天三夜。”
禾洛轻轻叹气：怪不得那样憔悴。从世间方端的公子变成了山里的野人。
禾洛在心里开导自已，努力过了，强求不来便算了，那一星半点的记忆怎么与活着相比。
小神医见禾洛瞪了自已很久，他以为禾洛是失望了，开口“是我学艺不精，我若是能，”
禾洛想要摇头，却提不起一点力气，她只能抢白打断他，“我拎得清的，能活过来已是万幸。况且要求是我提的，决定是我做的，结果我也该承受的。”
看着他满脸自责，禾洛顿了一下，努力的提高了一下自已的音量，“小神医你看我，我的状态应当是不错的，刚醒来时，我可说不来这么多话。脉都把了半天了，可有异常？”
禾洛这么一说，小神医才反应过来，这好一会儿，自已只是在禾洛手腕上放了两根手指上去而已。于是手指稍微用力，专心听脉，脉象虚弱却平稳，“没有异常。”
随着小神医的低头，耳侧的碎发垂到脸侧，平添了几丝放荡，这样的小神医很少见，禾洛张嘴，“小神医。”
“嗯。”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整个人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无比的温顺。
真矛盾呀，放荡又温顺。
真矛盾呀，禾洛既希望纹炎宫里有这样让她安心的人，又希望这样好的人，可以不要被那种地方束缚一生。
“我很快会忘了你，”禾洛环视四周，“忘了这一切，若是没有经历这几日，我想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趁着我还都记得，我们做个约定吧。”
小神医不知道和禾洛要约定什么，但她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心口闷闷的，他看着她的眉眼，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拒绝，“好。”
禾洛笑笑，这就是小神医，自已说什么都同意的小神医，要一点点忘记这样的人，实属有点让人难过，“如果我全都忘了，小神医也忘了我吧。”
“宫主。”他的声音带了严重的鼻音，让他没法多说一句，让她不敢多看一眼。
既然开了头，禾洛心一横，“待在这里也好，去云游也好。”别再跟着她折腾了。
“好。”小神医这一次答的干脆，如果是你做的决定，什么都好。
禾洛，“我累了，小神医也去休息吧。好好吃东西，好好睡一觉，我现在只有你，你得休息好了才能好好照顾我。”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禾洛没有听到开门声，屋子的角落传来了细微的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又归于平静。
禾洛没有再去说什么，他们各有各的坚持，也能互相理解。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