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彩拿着自拍杆，小女孩一样，好奇地边走边拍。
她沿路两边都是自建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或摆设。
但阮彩依旧兴致勃勃，边逛街边拍照的极缓慢前行的速度，左边右边前边地面地拍视频。
阮彩穿着横条纹短上衣，黄色过膝百褶裙，英伦风的白色平底皮鞋（那天八点钟多跟哥哥姐姐见面的时候换了黑色衣服），年轻，亮眼。
她一米六左右，身材样貌跟阮红相比非常普通，脸型五官跟阮橙有点像，圆润，笑眼，很容易让人一眼有好感。
不过，她时不时会瞬间从笑脸转成僵脸，然后又变回笑脸，叫人琢磨不出到底是什么引起了她的心理变化。
她停下。
一小块蓝色牌子，上面红色牌号，写着“一街16号”。
“到了！”
她好奇往铁门里面看一眼（普通路过看一下不会被怀疑的那种）。
私家车，花草，小孩玩具。这个牌号属于吉祥兄妹家。
阮彩开心，笑脸。
但她只停留了两秒。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停下。
“这里！”
牌号写着“一街17号”。
阮彩盯着牌号，僵脸。
手表显示7点半多。手腕放下。
“房吉，赶紧回家了！”
“房祥，上幼儿园了！”
杜鹃对着草地两边轮流喊。
两兄妹都很配合，一个跳下凳子，开始收鱼竿。另一个转身运球，朝回家的方向跑。
房祥跑了老远之后，又咻咻咻地跑回房吉身边，房吉正整理着一堆零零碎碎。两人没有丝毫着急，一个转圈运球，一个熟练收纳，极有默契地互不干涉。
终于，房吉如同一堆将要散架的零件般，哐啷哐啷地跟在朝前奔跑的房祥后面慢悠悠地走。
两人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
杜鹃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第一行写着“六点，红衣绿裤小墨镜，问，找莉姨租房。”
第二行写着“六点半，蓝黑横条纹，黄百褶裙，拍视频，没问。”
“有点眼熟。”
杜鹃盯着那第二行字，自言自语。
她抬头，吸气吐气，想了一下，又低头，点开手机搜索引擎，输入“毕貅家”，下面自动跳出“合照”，杜鹃手指点了一下那个关键词，新页面出现了几张图片（看不清楚）。
杜鹃手指扫几下手机，然后点一下。
一张大合照下载完成后马上变清晰。
她的食指拇指将照片放大。
手机屏幕是放大的但已经略显模糊的阮彩的笑脸。
“她来干嘛？”
杜鹃嘟哝，抬头，望着江对面，不解，然后惆怅。
齐麟眼皮微微朝下，让自己的眼神不要过于暴露。
因为她没办法不看莉姨的胸部。
莉姨穿着一件嫩粉色T恤，中间胸部logo是用黑色亮片拼成的“不要骗我”四个大字。
莉姨胸部丰满。她一撩头发，“不要骗我”也跟着动，不光发亮，还会闪光。
不晓得是胸部的丰满，还是logo的闪亮，还是两者联合作用，让齐麟莫名失了些底气。
莉姨洗了头，小卷，暗红，没干，油亮亮的。
她五六十岁，脸很饱满，使得面上各种皱纹拉开抚平，很显年轻。她肩膀手臂很厚实，偏胖但健康的身材。
两人在一间很旧的小屋子里。
从外面看，屋子在一栋四层自建房的侧面角落，像后来搭起来的杂物房。不锈钢色外门，门灰扑扑的，锁黑乎乎的，看起来要很用力按压才能完全关上。
屋内大约10平米，一张很老的大办公桌，莉姨就坐在后面。
她靠在一张厚厚高高的海绵椅子上，椅子的表皮剥落，有几处甚至跳出了暗黄色海绵。
两人的左边墙壁朝上，有个方形小孔。墙上没有窗户，小屋子的光线全都通过那个小孔获取。
齐麟脑子里想象自己的脸在那个小孔中间的样子，像极了监狱罪犯等待放风。
“我家的猫喜欢钻孔，不喜欢走门。”
莉姨注意到齐麟的目光所在。
莉姨说话时每个字都很有力且不拖长，听起来十分干练。
可能是突然来了感想，她又随口多说了一句：
“太聪明了，反倒干傻事…”
莉姨也在打量齐麟。
齐麟光着脚，带子脱落的人字拖放在脚边。坐下以后，宽松的衣服裤子不再文艺，反倒显得乡土朴实，加上头顶的发髻，齐麟像个在后台休息的马戏团龙套演员。
莉姨皱眉。
不过，齐麟各种颜色风格的手脚指甲，让莉姨产生了一些好感。
“杜鹃说你想租房。”
“对，我想租房。”齐麟坐正，平静回答。
“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
“一房一厅？”
“我无所谓。”
莉姨谨慎起来，没再问下去。
“我想租祠堂后面那一栋！”
见对方没有再问下去，齐麟干脆自己提出要求。
莉姨听完，愣一两秒，然后咧嘴哼笑。
“笑什么？”齐麟口气里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
“不管你想找什么，那栋房子都没有。”莉姨语气重些。
“我只是觉得那里景色不错又很安静。”齐麟避开话题。
“那是我家房子。”
“所以我来找你。”
“小姐我告诉你，我家房子不少，你可以慢慢挑，但那一栋免谈！”
莉姨不耐烦，听着更加没商量。
僵持。五秒之后。
“因为毕貅老公吗？”
齐麟说这句话的时候，死死盯着莉姨，像是要从她稍纵即逝的反应中抓出所有自己需要的线索。
“我看起来像个跟对面的名媛贵妇聊老公的人吗？”
莉姨对着个问题并不意外，口气反倒和气软下来些。
“他没有死！”
齐麟说。
莉姨卡住，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
“哦？你能把他变活呀！”
莉姨认为对方在说胡话，半挑衅半玩笑地问。
”你也相信他死了？”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忍受毕貅在你的地盘上撒野一年？”
齐麟学着莉姨的挑衅玩笑口气，冷漠地回嘴，像个修行不够的道姑。
超大土黄色单肩挎包。
鞋尖两个超大蝴蝶结。
美姨发现前方有情况，眼睛发亮。
前方是齐麟后背。她站在“禁止进入”的警戒绳后面。
“姑娘，你来求姻缘吗？”
美姨傻白甜女主的高光脸，突然从齐麟眼前冒出来。
齐麟吓得后退，接着左右看，确认美姨正在跟自己说话。
“不是，我随便看看。”
齐麟赶紧避开，保持距离。
“姑娘，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
“是呀！”
美姨来了劲，拿出手机，同时拦截住齐麟的转身。
“你看，你长得好像她！”
美姨将手机怼住齐麟的脸，一股对方不看便决不罢休的架势。
她伸出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白色水晶手串。
齐麟只能应付看一眼。
一看就呆了。
照片是常茜常念的大头合照。
69書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多管闲事我不想多管闲事！”
齐麟内心悲情哀嚎，脸先发白后涨红。
“你跟她长得一摸一样！”
美姨的手指点着常念，语气不容质疑。
其实，齐麟跟常念长得完全不像。齐麟小脸大五官，常念五官清秀，虽然比常茜瘦，但也是鹅蛋脸。
“哪里像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很烦吗？”
齐麟焦躁起来，跟之前的冷淡不一样。
“像！我叫她来！”
“常念，你下来！”
美姨对着山顶祠堂方向喊，又尖又刺。
“你别喊了！”
齐麟尴尬又冒火。
突然，美姨一个转身，就快要撞到齐麟的时候，齐麟机警退后一步，继续保持距离。
“她虽然不读书，但其实很聪明。”
美姨捂着嘴巴，分享秘密地跟齐麟讲悄悄话。
“啊？”
“只有我知道她很聪明。因为我什么都知道。”
齐麟眯眼，意识到美姨有些特别。
“所有人都说，大的聪明懂事有出息不可限量，只有我知道小的…”
“大的什么？”齐麟打断，眼神一闪。
“大的活泼智商高以后不是科学家医学家就是杰出模范女青年。”
美姨不记得自己刚刚讲了什么。
“真的吗？”
“真的呀！”
“不要骗我！”
“不要骗我…你！”
美姨惯性地重复问句，说话时脑袋鸡啄米一样，同时用力眨几下眼睛，增加可信度。
所以她没有注意齐麟的严肃又犹豫又顾虑过头的纠结神情。
终于，齐麟看着美姨傻傻的样子，做了决定。
“你有大的电话吗？”
齐麟问。
戴黛坐在驾驶座上，听见后座的手机震动。
她抬头，看一眼，没管，又继续低头看自己手机。
手机震动几下后，停止。
手机再次震动。
戴黛身子往后座钻，注意到震动是从常茜放在地上的包里来的。
后座没人。
手机震动再次停止。
戴黛盯着，等着。
手机再次震动。
来电显示“小美”。
“你好，我是…“
戴黛一接电话就开始自我介绍。
“你听着！”
戴黛被那边打断，马上闭嘴。
“莲花吊灯，跑！”
“啊？”
“莲花！吊灯！跑！跑！”
电话那边齐麟重重的断续的警告声极具威慑力。
“那个…”戴黛轻轻地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从而说起。
“莲花吊灯！跑！不想死就跑！”
电话挂断。
戴黛拿着手机，愣在那里，往窗外看。
一栋工业园样式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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