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定定地看着这个身形已经比他高大的小徒弟,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他好像从未在意边无殊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这一点他远没有苏观潮做得好,虽然她不知苏洛的生辰几何,可是也会把捡到他的那日作为他的生日,年年都会为他好好庆祝。
同时为人师,他总是不合格的。
“好。”苏洛随手把书一扔,就翻身下床朝着门外走去。
边无殊伸手拦住了他,取过一旁的外衫披在他身上,“虽然开春了,不过入夜还是冷,师父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苏洛看着肩头的衣服,点点头,心想,收了边无殊这小子做徒弟后,对他的照顾好像愈发无微不至了,有时候甚至细致到让人心惊。
两人拿了两壶温好的热酒爬上了屋顶,修缮后的屋子格外的牢固,支撑两个成年男子的体重也不在话下。
竹县地处南部,虽然只是刚刚进入春天,气候却已经非常暖和了,白天的阳光撒在身上已有灼热之感,到了晚上,吹着习习的春风,却也非常舒适。
苏洛仰躺着,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果酒,眯着眼睛看着夜空中闪烁着的繁星点点,一时间惬意得几欲昏睡。
“师父,你开心吗?”边无殊侧头看着苏洛的侧脸,小声的问道。
“开心啊。”
“那,你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吗?”
“满意啊,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
“你到底想问什么。”苏洛不耐烦地转头看他,却不小心抓捕到他羞涩的表情和闪烁的眼神。
他拧着眉想,边无殊这小子最近都有些怪怪的,莫非和雅竹楼的那位发展不顺利?
没想到苏洛会突然转头,边无殊心虚地挪开了眼睛,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问师父,如果你对现在的状态既开心又满意,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辈子这样。”
“一辈子怎样?”苏洛挑眉,心中愈发疑惑。
边无殊吞了吞口水,看了苏洛一眼,羞涩道:“一辈子待在竹县经营医馆,每日采药,磨药,研习医书,还有固定的银钱入账。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给你……给你和无忧,得空了我们还可以一起踏青赏花。对了师父,之前我们决定来竹县就是为了看繁花盛开的奇景,现在天气热了,很快便能……”
“不可以。”苏洛打断他的畅想,看着边无殊失落的眼神,冷静而残酷地重复道:“我不会一辈子待在这竹县。”
“为什么?”
苏洛扭过头,重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四年后,我会回到自已的家乡。竹县不是我的故乡,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边无殊的呼吸一滞,胸口闷闷的,艰难道:“那我和无忧呢?”
苏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应当道:“你们是我的徒弟又无父无母,自然是跟着我,不过如果如果哪一天你们想离开,我也不会拦着。姻缘际会,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归宿。”
听他这样说,边无殊稍微舒服了一些,天涯海角,他自然是要跟着苏洛的。然后,他偷偷往苏洛的方向挪了挪,大着胆子小声请求道:“师父,我可以抱抱你吗?”
苏洛刚想一口拒绝,但是一看到他那湿漉漉的和小狗似的眼睛,又想到今天是这个臭小子的生辰,这副可怜兮兮撒娇的模样,八成是想到自已那个丧命于沙漠的母亲了。
于是,他心软地点了点头。
见状,边无殊几乎是扑倒苏洛的怀里的,他将头靠在苏洛的胸前,双手紧紧环抱住苏洛的腰,鼻子贪婪地嗅着师父身上清幽而独特的药香,微风吹过,苏洛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可是他却不舍得抚开。
边无殊觉得自已的胸膛挤满了什么东西,酸酸胀胀的,几乎就要爆炸。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吗?
“边无殊,差不多得了,你压得我喘不上气了。”苏洛忍了又忍,还是皱着眉开口了。
他实在不喜欢与人这般亲近,更何况花前月下,满天繁星,这样迷人的月色,两个男子拥抱在一起,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些。边无殊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腻歪了?
怕自已的心思被苏洛发觉,边无殊依依不舍地用头蹭了蹭苏洛的胸口,而后失落地挪到了一旁重新躺下。
之后,两人又静静地并肩躺着喝了些酒。
苏洛是懒得说话,只闭着眼感受这难得的宁静和闲适,而边无殊则是全身心地在享受独属于两人的这一刻。
空气中弥漫着果酒的香气,清甜而迷醉,恰如少年人青涩而缠绵的爱意。只是这样安静的躺在一起,苏洛什么都不用做,就让边无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
突然,苏洛开口了,“今日过后你就年满十八了,可有成家的打算?”
他会这么问,是想在他生辰这一日成全他的一桩心事,也算是他送给这个小徒弟的生辰礼吧。
没想到边无殊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飞快拒绝:“我不成婚。”
“我是说成家。”苏洛强调。
成家,不一定得是和女子。
边无殊脸色一白,他没听出苏洛的意思,只语气生硬地重复:“我不。”
苏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无语道:“随你,我又不逼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边无殊将视线定在苏洛的脸上,试探地问:“师父,你觉得是迎春楼的姑娘好看,还是雅竹楼的小官好看?”
“都好看。”苏洛随口回道,他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眼皮越来越重。
边无殊不满他敷衍的态度,侧过身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师父,你认真回答我。”
你究竟,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苏洛从未对任何男女展露过喜爱之情,边无殊有些拿不准……他今天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哎哎哎。你别晃了,我头晕。”酒劲上头,苏洛力不从心地推拒着,含糊道:“我是真觉得没什么区别,都只是漂亮的皮囊罢了。”
听到苏洛这么说,边无殊几乎开心地想从屋顶跳下去,师父的意思就是男女皆可吧?这样他……他不就是还有机会?
这一年十八岁的生辰,边无殊在屋顶,对着漫天的繁星和那轮明月许愿,希望……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得到师父的垂青,不用很多很多,一点点就好,就一点点。
这一夜,情窦初开的少年,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洛未曾说出口的那句话是:迎春楼的姑娘也好,雅竹楼的小官也罢,他们都不是他的师父苏观潮,好不好看的,又和他有什么干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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