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胜利我问你,今年你能不能分到房子?”
郭班长在老家的媳妇来了,在团部门口填了资料,郭胜利顺便请了假带了媳妇去了家属院。
盛兰英是郭胜利家给说的媳妇,是逃荒逃到他们村里的,实在活不下去,爹娘又是个重男轻女的,逃荒的时候十块钱给卖了。
当年的十块钱可是个大数,郭胜利的爹娘刚和家里的老人分家,手里还有郭胜利的爹捏着的木匠活。
那时的郭胜利才五岁,他的爹娘心善是一回事,心里存了个私念也是另外一回事,就这样花了十块钱救下了盛兰英。
盛兰英比郭胜利大三岁,当年八岁的她十分的明白。她没读过书,家里的爹娘也没有那个钱供她读书。
家里的钱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就是有钱爹娘也会一分不少的花到弟弟身上。
现在家里遭了难,一家子都出来逃荒了,爹娘更是无时无刻的想把自己扔掉,好省下口粮给她那个宝贝弟弟。
到了中州的时候,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中州也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前几年逃荒的人比他们那还多,也就这几年好点。
好几天没有吃饭,连水也没有了,实在走不动,盛兰英一个趔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狠心的爹娘把她往路边一拽,头上插了根稻草就要把她卖了。
盛兰英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知道她挨了亲娘一巴掌,脸上带着巴掌印昏昏沉沉醒来,她的爹娘就换成了郭胜利的爹娘。
盛兰英给她爹娘磕了一个头,咬牙坚持,“爹…娘…如今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你把我卖了也行,反正你们心里只有弟弟,没有我这个女儿。”
盛兰英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勉强遮住女孩的身子,“只是日后我要是过了好日子你们别厚着脸皮来找我,我不认。”
盛兰英的娘眼里冒火,刚才打了盛兰英一巴掌的手又想扬起来,看在手里捏着的十块钱又忍了下来,只是眼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盛兰英豁出去了,根本没在乎那点狗屁东西,“要是我日子过的不如你们,就是要饭了,我也不会到你门口要一口水。”
盛兰英走的时候没有回头,这样的爹娘有什么好留恋的。
盛兰英从小就明白她的处境,所以她的指望就在郭胜利的身上。
她听话,她乖巧,她勤快,她把一颗心都放在这个家里,放在郭胜利身上。
69書吧
盛兰英在赌,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她不想再过流浪的日子。
郭胜利的爹娘对她还不错,最起码没有少她吃穿。
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旧布衣裳。
虽常常吩咐她干活,却也让她学了裁缝。
哪家的女孩不干活?总归算是有个一技之长,到哪她也饿不死。
郭家养她教她,她知道有目的,那又怎么样?
郭胜利从五岁开始就是她抱大的,嫁谁不是嫁?
比郭胜利大又怎么样?中州不是讲究女大三抱金砖吗?
但这成婚的事情要郭胜利亲口答应才行,谁说的都不算数,他爹娘说的也不算数。
郭胜利要去当兵,郭家的爹娘来问她,她只说,“这事要看胜利,要是胜利同意,俺就是他媳妇,要是他不同意,俺就是他姐姐,一辈子都是姐姐。”
说完她该上工就上工,该干活就干活,平时怎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当时郭胜利的爹娘留了个心眼,求大队长把盛兰英的户口落在了村里生产大队的大户里,没直接落在郭家。
也算是给盛兰英留了一条后路。
那天晚上郭胜利别别扭扭的来找她,满脸通红,眼里藏着一汪水,直勾勾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就点了点头。
傻小子给她点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纠结,继续坐在灶头底下烧火,夏天水用的勤,一家人用水得多烧点。
家里除了郭胜利夏天用冷水冲澡,家里老人和她都是用热水的。
那晚临睡前娘来找她了,只跟她说了两个字,“成了。”
从那天以后,盛兰英的一颗心算是真正的放回了肚子里。
从小她的爹娘偏心她弟弟,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有她的份。
日子好的时候把她当苦力,日子不好的时候一门心思的想把她卖掉填补家里的窟窿。
她稍稍不满意嘟嚷那么一两句,她那重男轻女的娘总是拿着一根树枝往她身上招呼,还一边训她,“村里的哪家不是这样的?不是养了闺女填补儿子?怪就怪你不是带把的。”
后来爹娘终于如愿以偿的把她卖掉了,卖了十块钱。
当年十块钱是不少了,可她常常想,怎么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值十块钱?
难道真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到了郭家,郭家的爹娘虽说对她不错,不,远远不止不错。
就冲郭家给她学本事,她就得一辈子记住这个恩情。
可是她明白,郭家最开始买了她是当童养媳的。
虽说新社会不兴这个,也不能摆在台面上,要是她真不同意郭家的人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可离了郭家她能去哪?她爹娘早就不要她了。
她一定要留在郭家,一定要做郭胜利的媳妇。
她的爹娘卖了她,老天爷总算补偿了她,郭胜利答应了,答应娶她做媳妇。
没有不愿意,没有强迫,心甘情愿的。
盛兰英不知道,当时是五岁的郭胜利求着爹娘买下她的。
郭胜利爹娘问他买来做什么?
当时什么都不懂的郭胜利想起了大人跟他说笑时说的一个词,“做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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