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推洪熙进房间后,拿了床头的一张小方凳靠墙坐着。
洪熙坐在轮椅上和洪熙相对而坐。
顾晟没有动作,他在等洪熙。
洪熙靠在轮椅上歇了又歇,顾晟也不催他,就这样和洪熙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洪熙转动轮椅,从床头箱里拿出一封信,犹豫再三才慢慢的递给顾晟,却一下子卡在了半路。
顾晟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咬牙从洪熙手上拉了下来。
“这是小邹给你的信。”洪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里肉眼可见的泛着委屈。
“但这封是我看过以后默写下来的,原来的那封我退下来之前交给队里的政治部了。”
“阿晟,小邹他...小邹他是被逼的,虽然他罪该万死,不该当叛徒,可...可我的命是这个叛徒救的,我...我...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顾晟花了些时间去消化这封信,说实话他并不感到惊讶。
小邹叫邹国华,是南洲下面一个小村庄的苦孩子。
他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被村里的邹寡妇捡回了家。
邹寡妇的丈夫儿子同一天为了赶集掉进了冰河里,冬天都背着棉袄,吸了水两个都没救上来。
邹寡妇的天塌了,她咬牙葬了丈夫儿子,在坟头待了一天,浑浑噩噩只想着她也去掉冰河算了,可临了没掉成,却在冰河岸边捡了邹国华。
那时的邹国华也才五岁,浑身冻的发抖,嘴唇乌紫乌紫的,差点翻了白眼。
邹国华的额头上竟也和邹寡妇的儿子一样不知道用什么点了一个小红点。
邹寡妇就不管不顾的觉得她的儿子回来了。
邹寡妇把邹国华抱回了家,五岁的小娃娃发了一场高烧,睡了六七天才醒过来。
小娃娃醒过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抱着邹寡妇直喊娘。
这下子邹寡妇更舍不得放走小娃娃,找了村支书,给小娃娃上了户口,取名邹国华。
邹寡妇很疼邹国华,还砸锅卖铁的让邹国华上了学。
那时候亲生的孩子上学的都不多,何况是个捡来的孩子。
村里人背后嚼舌根的话大都不太好听,邹国华每每红着眼眶,耷拉着串着破洞的衣服,灰着脸回家。
69書吧
邹寡妇都会扛着一把竹做的大扫把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家院子里破口大骂,“哪个杀千刀的背后嚼舌根,国华就是我亲生的。”
“你们一个个的对自己的儿子都舍不得荷包里的几个子儿,就嫉妒我国华有书读。这么大个人作弄一个孩子也不害臊。”
村里一个男人一个工十个工分都是个苦力活,可邹寡妇一个女人每天咬牙要做八个工分。
邹国华也很懂事,他每天会上山割猪草赚两个工分,农忙时去田里捡稻穗也可以多赚不少工分。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每天有十个工分也不算难过,邹寡妇还有一手裁剪的手艺。
靠着裁剪的手艺,邹寡妇把邹国华供到了高中毕业。
那一年洪熙正好回南洲探亲,随洪母下乡走亲。
人武部招兵招到那,邹国华去报名,人武部看他条件不错,就问他以后想去哪当兵。
边防支队当年也有五个名额,洪熙恰巧在那,都是战友,人武部政审了邹国华觉得没问题就直接让洪熙领走了。
一年新兵连,洪熙亲自去接了邹国华,一直让他跟在了身边。
邹国华的状态一直很不错,再加上他是高中生,拔尖的很快。
本来一直很好的,直到顾晟去边防支队之前,邹国华却主动要求放弃机要员的工作,调去了后勤。
“他只做过了一次,就一次。”洪熙此时变得泣不成声,“那是因为他怕他阿娘也被害了,那些混蛋威胁他。”
顾晟拍了拍洪熙的肩膀,在随身带的本子上写,“我知道,我衣服口袋里的那张纸条也是邹国华写的。”
“实质上邹国华给的情报仅仅是调去边防支队做队长的是我。”
“可我知道我爸在我上任之前接到的电话也是邹国华想尽办法才连上线的。”
“可是国法就是国法,不管多少次,他做过了就是做过了。”
“小邹不是去打战,他是去寻死的。”洪熙拉着顾晟,情绪崩溃的说道。
“他救我,只不过是想给他娘留一条后路。他死的时候一直跟我说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他是和我说的,直到他费尽气力塞给我一封信,我才知道他是在和你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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