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深冬。
晚上，青鸾做的是小炒肉配青椒，清炒白菜，还有一小锅的西红柿面疙瘩汤，搭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
青鸾瞧了瞧矮柜上的小时钟，都五点半了，已经迟了半小时。
最近没有什么特殊的任务，人也在连队里。
疙瘩汤和米饭一个在锅里，一个在小饭锅里，开小火热着，做好的菜用碗扣着。
解了围裙，刚穿上军大衣想去办公室寻一寻顾晟，门上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怎么回来这么晚？有什么事情绊住了？”青鸾只好重新挂上衣服，转身想给顾晟盛饭。
“阿鸾，你快坐下，我来。”顾晟在厨房的洗菜池的水笼头上洗完手，顺带把饭盛出来。
“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做饭，你身子不方便。”
顾晟心疼的唠叨，“要是饿了，先吃饼干，泡奶粉。”
“要不然油烟味重了，你又要吐了，身体难受，晚上又睡不着了。”
“知道啦。”青鸾夹了一块小炒肉喂到顾晟嘴里，“好不好吃？”
“嗯…”顾晟吃了肉，扒了一口米饭，“老刘班长说要退伍，我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刘自强是连队里的一位老战士，在这次的祁山之战，他们班只剩他一个。
刘自强成了光杆司令，他们班最小的幺儿只有十九岁。
刚出笼的小鹰，半道上给折了。
从来没掉过泪的老兵，精气神都没了。
刘自强是连队里的一名资深战士，他在战场上表现出色，为国家立下了赫赫战功。
然而，那场战斗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每当夜晚降临，他就会被噩梦所困扰，战场上的恐怖场景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白天他变得疲惫不堪，无法集中精力完成任务。
连平时训练也老走神，号令都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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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刘自强累了，颓废之余递交了退伍报告。
顾晟转了几圈，来到刘自强的宿舍，发现他正坐在床边，神情疲惫。
顾晟走过去坐在刘自强的旁边，轻声问道：“老刘，你怎么了？我听说你想要退伍，是真的吗？”
刘自强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和无奈：“连长，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了。”
“我一到夜里，就会想起幺儿、司令、小牙儿、老舅、麦秆他们。”
“他们冲着我喊疼，疼得龇牙咧嘴的，喊我救他们。”
“小幺儿才十九岁，还是个娃娃。肚子都被打穿了，临了想吃个饺子都没能如愿。”
“我没法入睡，没法休息。白天我也无法集中精力，我没法做任务，连最简单的训练都完成不了。”
顾晟轻轻地拍了拍刘自强的肩膀，表示理解。
“我知道你现在的痛苦，但是退伍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去看看医生吧，先开点药吃把睡觉这个问题解决了。”
刘自强苦笑着摇了摇头：“连长，你不明白，这种痛苦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我已经尝试过各种方法，但都无济于事。”
“我不想再给连队添麻烦了，我觉得退伍是唯一的出路。”
顾晟深深地看着刘自强的眼睛，他知道刘自强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太清楚。
顾晟深吸了一口气，递给刘自强一支烟，慢悠悠的开口。
“老刘，我也和你一样。最沮丧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我一巴掌把自己拍醒了。”
“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我一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先认怂？”
“当初我也想过退伍，不过一分钟我就后悔了，我舍不得这身军装，我媳妇也喜欢。”
“再说我还欠着战友一条命，我得替他报仇呀。”
李强默默地听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可不过一会他的眼神又软下来，甚至还有些灰败。
“我其实不喜欢当兵，不喜欢打仗，更不喜欢死人。”
“我当初当兵是家里人口多不够吃，想吃口饱饭。”
“后来想着拿了津贴得对得起这份钱，再后来是当兵好找媳妇。”
“每回做完任务，从战场上下来我都会做噩梦，经常闻见自己满手的血腥味。”
“我都要不断的劝自己，家里儿子媳妇要生活费，爹娘年纪大了也要养老钱、医药费。”
“再说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刘自强突然哭出声来，流下泪来，“可是…连长，我现在…身边没人了…没人了，全没了。”
刘自强哭得呜呜咽咽，气息不稳，顾晟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的抽烟。
等烟蒂烧了手指头，顾晟才回过神来，刘自强勉强能停下来。
顾晟站起来给刘自强投了毛巾递给他擦脸。
“最近连里没有什么大事，我给你一个月的假，回家看看媳妇、儿子，还有爹娘兄弟，这个事也好跟他们商量商量。”
“我可不是逼你留在连队啊。”顾晟把兜里的烟掏出来，整包给了刘自强。
“老刘啊，我琢磨着你估计是病了，就跟我那时一样。”
刘自强猛然抬起头，不太明白顾晟在说什么。
“我媳妇就是医生，她说的。”
顾晟怕刘自强不相信自暴自弃，干脆把青鸾搬了出来。
“咱这个病呀叫创伤后的应激障碍，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能好，我就是我媳妇治好的。”
顾晟瞧着刘自强眼里突然蹦出的光就知道有戏。
“我是想呀，老刘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放松放松。”
“等回来好歹让我媳妇帮你瞧瞧，病好了再退伍呗。”
“咱军人自己看病不花钱，如果退伍了，这看病的钱还不知道要多少呢。”
“你不喜欢做任务，回来就去食堂，到老郭那，好不？”
“嗯。”
刘自强点头答应了，连长说的对，得先把病瞧好了，回家才不会给家里造成负担。
到食堂做饭挺好，有力气就好。
他也不在乎面子。
他不想出任务，不想杀人，不想有人死。
顾晟的心拔凉拔凉的，作孽呀，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看来还得让青鸾再来连队心理辅导几次。
今天回家晚了，青鸾还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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