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洛从梧桐镇回来以后,身体每况愈下,不吃不喝。
她终于被送进了医院,来看她的医生虽然穿着白大褂,她却觉得十分眼熟,她回想着在哪里见过。
是的,在李家的那棵大桂花树下,他们曾一起打牌——老潘。
白洛洛不知道老潘的全名,从认识的时候,就只听见李泽晟和秦雨辰叫他老潘。
这么多年,除了余朝阳,她再也没见过小时候的玩伴。没想到,中国土地之广阔,竟在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
“老潘。”她微微一笑,微弱的声音连她自已都几乎听不清了。
老潘怔了怔,“你是梧桐镇的白洛洛?”
白洛洛微微点头,气息微弱,“我想——”
他听不清楚,耳朵凑近白洛洛的嘴边,他终于听清了——“我想见……李……泽晟,一……面。”
老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几年李泽晟很忙,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些什么,联系得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但他从白洛洛的眼中看到了——期盼,这种感觉令他莫名其妙的动容。
当老潘看到白洛洛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小病危的女人会是他认识的白洛洛。
从他认识白洛洛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白洛洛是李泽晟十分在意的女孩。那个女孩美丽又可爱,皮肤白皙,脸上彭彭弹弹的胶原蛋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他家里养的小哈,看起来无辜又惹人怜爱。
如果不是李泽晟喜欢,又百般护着,他没准也会冲动地前去表白一番。
如今,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瘦弱无助,与死神做最后的搏斗。而守在抢救室外的男人,却不是李泽晟。
但容不得他做丝毫犹豫,他十分清楚白洛洛现在的情况,如果能达成她的心愿,也许她还能凭借一丝希望支撑他们抢救的时间。
他拿出手机,立刻拨通了李泽晟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他的上下嘴唇忍不住地颤抖:“李泽晟,你——快来福市!快来,白洛洛快——快——支撑不住了,她说她想再见你一面。”
他挂断电话,赶紧凑到白洛洛跟前,“洛洛,你听见了吗?李泽晟很快就来了,你要坚持住,现在只有靠你自已了,你要坚强一点。”
“潘医生,她好像平稳了一些。”老潘旁边的小助手激动地喊道。
“赶紧重新扎针吊水。”老潘眼里有了一些希望。
白洛洛好像看见了李泽晟,她看见他坐上了飞机,看见他正向她走来……
“潘医生,怎么办?液水打不进去!”
抢救室里开始响起慌张操作仪器的声音。
抢救室外,李泽晟一身黑色呢子风衣,两条长腿站定在走廊尽头,眼眸深深地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急速往前大跨着步子,余朝阳牵着两个小孩,焦急地等在抢救室门口。
“李泽晟。”余朝阳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到了。
“洛洛呢?”他焦急地问道,声音明显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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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里面。”余朝阳的眉头紧锁。
李泽晟知道余朝阳,他看着余朝阳牵着的两个孩子,模样都十分俊俏,男孩眉眼之间像极了自已,女孩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突然间,他注意到了两个孩子脖子上都佩戴着碧绿的玉佩,那两个玉佩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李泽晟自已提出来的设计思路,让表姐帮忙制作的。
那两个玉佩本来是一对,以前他的洛洛不习惯佩戴饰品,他就低声在她的耳边说:“你先好好保存着,等将来留给我们的孩子。”
如今樱花佛陀戴在了女孩的脖子上,而樱花观音戴在了男孩的脖子上。
小白兔看到李泽晟注视着他们,问余朝阳,“余叔叔,他是谁?”
“他是李泽晟。”余朝阳说。
“你叫什么名字?”李泽晟蹲下身问小女孩。
“我叫白兔。妈妈说我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白兔。”小女孩的声音很甜。
李泽晟看向旁边的小男孩,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思汩。”小男孩回答道。
“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哪个gu字?”李泽晟眼泪默默滑落,鼻尖吊着一滴泪珠,却努力保持着微笑。
“怎么奇怪了,我妈妈给我取的,汩汩滔滔,才华横溢,三点水加一个日字。”小男孩不满李泽晟说他的名字奇怪。
“好好好,不奇怪,很特别,让我猜一猜,你们的妈妈,叫白洛洛是不是?”李泽晟已经泪如雨下。
“是的,你怎么知道?”白兔说。
“那你们的爸爸呢?”李泽晟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我们的爸爸,在忙着打怪兽,很忙很忙,像奥特曼一样忙。”白兔说。
小汩还是那么稳重,不说话,只盯着李泽晟看。
“你们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吗?”李泽晟继续问,声音有些哽咽。
两个小孩也不知道,每次问妈妈,妈妈就伤心落泪,他们也不敢再问。他们私底下偷偷问余叔叔,余叔叔就说以后爸爸会回来亲自告诉他们。
这时秦雨辰和肖淼也赶到了。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老潘从里面出来,脸上的汗珠还在滑落,眼底是深深的悲伤。
李泽晟上前拉着他问,颤抖地问道:“老潘,怎么样了?”
“我——尽力了,你进去看她最后一面吧。”老潘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李泽晟冲开抢救室的大门,差点摔在地上,他踉踉跄跄爬到床边,握着白洛洛修长的小手,还是柔软的,“洛洛,我来了,你看看我。”
他摸摸白洛洛瘦瘦的小脸,还有一点温度,眼角挂着泪珠,“洛洛,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
“洛洛……洛洛……”
无论他怎么叫喊,白洛洛的眼睛都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严严实实地盖住下眼睑。
李泽晟感觉到白洛洛脸上的温度渐渐褪去,他焦急地抱住她的身体,想用自已的温度捂热她,可是无论他怎么折腾,白洛洛的眼睛都已经永远闭上了。
李泽晟泪如雨下,抱着床上的女人越哭越大声,像个迷路了的小孩。
余朝阳把两个小孩交给护士后,才回到抢救室,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
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李泽晟,一拳严严实实地打在了李泽晟的脸上,李泽晟被打趴到地上,却丝毫不觉得痛。
“李泽晟,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她?你知道这么多年她怎么过来的吗?”余朝阳越说越悲痛,伸出手臂,放在李泽晟的眼前,“你看到了吗?这一排牙印,就是她为了生小汩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你在哪儿?她半夜一个人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的时候,你在哪儿?她一个人默默流泪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李泽晟看着余朝阳手臂上深深的牙印,他内心自责又痛苦。
余朝阳又是一拳打过来,李泽晟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迹。
秦雨辰赶紧把余朝阳拉开,给了余朝阳一拳,“你以为他这几年没有找过吗?你又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余朝阳,你既然知道洛洛在福市,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没有私心吗?”
听见秦雨辰的话,余朝阳安静了下来,他也知道,不能全怪李泽晟,他明明知道白洛洛的心思,可他却用白洛洛对他的信任包裹住自已的私心。
余朝阳常常欺骗自已,觉得自已只是尊重白洛洛的想法,其实他也有自已的私心,以前他没有考上高中,不敢跟白洛洛表明心意,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可这几年白洛洛离他那么近那么近,他以为总有一天,白洛洛会看到他。
肖淼哭着过来抓住余朝阳,“余朝阳,你混蛋,你为什么帮着她隐瞒我们……为什么……”说着不停地一拳一拳砸向余朝阳的胸口。
余朝阳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任由肖淼捶打。
李泽晟爬到床边,牵着白洛洛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静,他哭的时候,走廊里的廊灯都好像在颤动,他静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又像被冰雪凝固一般吓人。
不管肖淼和秦雨辰怎么拼命拉开李泽晟,他都不愿意离开一步。
他听到老潘打来的电话,他一秒都不敢停留,就匆匆赶来,老潘说白洛洛想见他一面,可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从未想过,梧桐镇一别,竟是诀别。
他的洛洛,竟永远闭上了眼睛,连一眼也不愿意睁开看他了。
“洛洛,你是不是在怪我。”
“洛洛,你现在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吗?”
“洛洛,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
李泽晟好像在跟白洛洛说话,却发现自已一直在自言自语。
老潘走了进来,这时他已经换掉了白色大褂,穿着休闲的夹克衫,他站在李泽晟的旁边。
拍了拍李泽晟的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顿了顿,艰难地说出口:“泽晟,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李泽晟的思绪回到七年前,在梧桐镇,他对白洛洛说:“如果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和我分开,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李泽晟的哭声响彻医院长廊,他趴在白洛洛身边,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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