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沐恩身着睡衣靠在软枕上,他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国字脸,两道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失神地看着被面,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听到太监高呼“宁王殿下”,他才缓过神来,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见过太子殿下!”李承欢抱拳轻呼,陈忠也深深弯下腰去。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赵雷和林枭也赶紧拱手。
“免礼!”李沐恩温柔地看向李承欢,“三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李承欢面无表情道:“听闻太子卧病在床,特来探望。”
“哦,我没事儿,就是以前征战沙场,受伤后没有及时医治,留下了病根儿,每到寒冬时节,便会不适。昨天刘太医又来看过了,重新开了药方,吃了两次药,感觉好多了。”
李承欢面色一沉:“刘太医今后不会再来了。”
“是啊,”李沐恩也露出几分悲痛来,“听闻昨日他从我这里走后便在街上遭遇了不测,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李承欢无视丫鬟送来的茶水,冷冷答道:“正因为没查出凶手,所以特来请教太子,太子可知在长安城内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当街杀人?”
“三弟是在怀疑我吗?”
李承欢轻哼一声:“那太子觉得我该怀疑谁?”
“俞贵妃!”李沐恩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俞贵妃昨天也招他进宫了,据说让他替兰惠轩上上下下的宫人都把了平安脉,耗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相比我而言,三弟觉得谁更有嫌疑?”
李承欢面色微怒:“俞贵妃是我母亲。”
“可我也是你大哥!”李沐恩说着,有几分激动,忍不住呛得咳嗽了两声,“像你这么大时,我就开始南征北战,我是拿自已的命才换来了如今的太子之位。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自已的兄弟,爱屋及乌,连他们最在乎的人,我也不会去动。你不该怀疑我,不该带人来找我兴师问罪。”
李沐恩闭了眼,仰头轻叹了一口气,待再朝李承欢看去,眼圈也泛红了。
见他如此,李承欢突然为自已的冲动有些悔恨,他低了低头,朝身后一挥手:“你们两个在外等候。”
“是。”赵雷、林枭迅速退了出去。
李承欢平缓了一下心情,继续道:“刘太医遇刺之事,害得街头百姓人心惶惶,我只想尽快查出凶手,以安民心,绝没有冒犯太子之意。”
李沐恩闻言,也终于欣慰地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怎会对我有什么坏心思?怕就怕有些人故意挑拨离间,破坏我们兄弟的感情。”
“那太子觉得是谁干的?”
“你可有怀疑过……父皇?父皇虽年事已高,可心思缜密,他一直都在寻求政权上的平衡。
我身经百战,为群臣拥戴,甚至有人大胆提议,让父皇禅位让贤。
父皇一直都觉得这是我的意思,所以……我母亲才……骤然病逝,而我的几位舅父,也先后明升暗降,亦或告老还乡。
而你呢?你的舅父却突然得以封候,生母俞昭仪也是成了俞妃又升贵妃,你成了父皇最器重之人。
朝堂的事,你不懂,我也不希望你踏入这团漩涡之中,成了别人的棋子。”
李承欢听他说完,迷茫地看向陈忠,一时反倒接不上话了。
“并不是所有父亲都那么疼爱自已的骨肉,相比于自已的权势,一切人都可以被拿来利用。我们势均力敌,甚至互相残杀,父皇才能安心。”李沐恩继续说道。
“怎么会?”李承欢十分抗拒,“父皇怎会用这种方式来巩固他的地位?”
“三弟,你还是太单纯了。自古以来,为了帝位不择手段的人太多了,父皇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兄弟那么多人,如今还能留在长安城过年的就我们五人了。
别再查下去了!找个借口让邱县令结案吧!”
李承欢大脑一片空白:“结案?如何结案?”
“刘太医的医术精湛,他不光为皇家服务,更有一些江湖人士慕名而来。我和他接触了几次,发现他医德高尚,对于求助于他的人都是倾尽全力。
可是,医者不是神,不是任何病痛都能手到病除。偏偏有些人太固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反而觉得是医者昏庸无能,甚至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经李沐恩提点,李承欢终于明白过来:“太子的意思是,让我以江湖仇杀来结案?而理由就是某个江湖人未能得到预期的疗效,对刘太医心生不满?”
李沐恩点点头:“这是最好的结局,人死不能复生,安顿好刘太医的家眷便是对他最好的慰籍。”
片刻的思索,李承欢后退两步:“太子安心养病吧,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哎,三弟,今年的春搜你去吗?”李沐恩追问。
“再说吧,不是还早吗?”
李承欢无精打采地出来,原本是来问罪的,谁曾想被李沐恩的一番话说得有些茫然了。
圣人!难道真是他派人干的?为的就是让柳南贤永远不能好起来,而又把脏水泼到太子身上,让我兄弟二人心生嫌隙,相互牵制?
一石二鸟!
“殿下?”陈忠唤道。
“你说,我该怎么办?”李承欢求助道。
面对突然出现的困惑,他一直都有些优柔寡断,而陈忠往往能在关键时刻给他一些建议,这也正是他爱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
“刚才太子所言已经很明确了,这或许是最佳的解决办法,要不然殿下还真想进宫去与圣人对峙吗?”
李承欢还有些不甘:“可是……这样岂不是就要掩盖真相了?”
“哎哟,殿下,这世道您还没看透吗?有时候所谓的真相重要吗?若是坚持要寻找真相,或许还会牵涉出更多的人进来,岂不是要闹得更难收场?”
是啊,如果继续查下去,说不定为了保全某个人,会有更多人遭遇不测。就算最终找到真凶,难道真能让他认罪伏法?刘太医又能复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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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林县尉!传我话:现已查明,刘太医的死因:有一江湖人要刘太医调配一种提升内力的神药,遭刘太医拒绝,故而将其杀害泄愤。”
林枭迟疑了片刻,还是深深一拱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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