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知太阳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就觉出哪些地方不对劲来。
因为余宅在寂静的半山腰上,所以整栋房子对隔音的要求就不是太高,而且余嘉琛和余厉的这个对话就发生在大门口,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林延知能听清楚也不足为奇。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余嫣道:“也没什么,没多大影响。”
“诶,不对啊,我记得你当初回来之后还吵着闹着能伤口好了肯定要去做永久除疤的。”
余嘉琛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她许久没有说话,林延知仔细听着里面的脚步声,判断余嘉琛是快走到门口了。
林延知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应该是敲响门,让里面的余嘉琛来开门。可他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僵在原地,整个人做了这二十多年来最失风度的一件事。
里面余厉似乎追着余嘉琛:“姐,外面天冷,你好歹把这件外套穿上。”
余厉也算是个好弟弟。
里面的脚步声停了,余嘉琛应该是转身去接外套。
余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唉,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爬个山都能正好摔在石头上,摔出了个这么当不当正不正的疤来,每次从新闻上我看见你穿晚礼服露出这块疤来我都替你尴尬。”
爬山?摔出的疤?
这么一句话,宛如当头一棒,把林延知直接就给敲得愣在了那。
这块疤,难道不是余嘉琛救他的时候正好重心不稳跪在了铁片上?
他隐约记得,是有一个人,背着他冲出了化工厂,那个人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外面还有火焰在追,那个人膝行在地许久,腿肯定是被那铁片割伤得不轻。
这么一想,他的心就开始泛出了缕缕的不安,他强自按捺住自己的心,拧眉仔细听了进去。
余嘉琛不愿再和余厉多说,她道:“这些与你无关。”
下一秒,门就开了。
余嘉琛愣在了原地。
林延知站在台阶下面,微微仰头看她。
即使他此刻是仰着头的,他的气场也丝毫不弱,整个人的领域全开,背后是深蓝的夜色,黑眸锐利,里面笼罩着一片寒光。
余嘉琛与林延知的目光对上,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延知,你来了?怎么不进去?”余嘉琛勉强稳住声线,扯出个笑容。
余厉也追了出来,他看见林延知,下意识地就缩了一下脖子,整个人就回到了屋子里。
林延知越过余嘉琛,道:“余厉,你过来。”
余厉硬着头皮,他还未步入社会,乍一与林延知对上,根本无法忍受林延知锐利的审视,他左顾右盼,道:“林……先生,怎么了?”
林延知无视余嘉琛哀求的眼神,他问道:“余厉,你姐姐腿上的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余厉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张口便说:“是她跟朋友们……”
“余厉!”余嘉琛像是迫切地想要遮掩什么似的,嘶吼着打断了余厉的话。
余厉立即噤声,不说话了。
林延知的黑眸里宛如有两把刮骨钢刀,从遥远天际直直扫来,“嗖嗖”两声刺入余厉的太阳穴。
“说。”
余厉被吓得不轻,对上林延知这种人,他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延知简简单单的这一个字,掷地有声,似有千钧之重,落地之后就在姐弟二人之间炸裂开来。
余厉全身抖如筛糠,这是一个人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他恐惧,他颤抖,他甚至想匍匐跪地,顶礼膜拜。
余厉在这种高压压迫之下,直接无视了自己亲姐姐的威慑,哆哆嗦嗦道:“是……是我姐姐两年前和她的朋友们去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然后就着石头搓了一小段距离,才……才有了那块疤。”
这一段断断续续的话说出来,林延知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随即,漫无边际的恐慌就像海潮一样瞬间淹没了他。
余嘉琛语无伦次道:“延知,延知,不是这样的……”
“你别听小厉乱说,他什么都不懂,我当初救你的时候,是铁片……”
“闭嘴!”林延知拧眉,他瞬间睁眼,黑眸里是苍凉荒原。
里面厉光闪闪,点点星之火,似要有燎原之势。
林延知道:“余厉,余嫣腿上的伤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余厉眼中的惧色褪下去了一些,他道:“余嫣?”
他嘴角挂上抹轻蔑的笑:“她腿上那疤不是自己作来的吗?”
余嘉琛似乎见事情越来越失控,她扭头看向余厉,斥道:“小厉,胡说什么!哪有把客人堵在门口的道理。”
林延知冷笑:“这样也无妨,余嘉琛,你在怕什么?”
余嘉琛猛地一震。
她在怕什么?她什么都怕。
“余厉,我在外面站着倒没什么,”林延知微微眯起双眼,似要将这姐弟两个眼中的惊慌全部收入眼底,“但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不敢保证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一句威胁的话语,可若是在别人说出来,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威慑作用,但说出这话的,是林延知。
余厉瞬间就无视了自己姐姐的警告眼神,他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脱口而出:“那道伤是她自己从绑匪那逃出来的时候,自己撞到刀上的,这跟我没关系的……”
林延知冷笑。
他道:“绑匪?”
余嘉琛哀求道:“延知,有什么话我们先进去说,怎么样?”
林延知闭上双眼,根本不看余嘉琛。现在的信息量大得有些惊人,即使是他,也需要一点一点捋顺了。
余嫣腿上有两条疤,有一条是因绑匪而来,那另一条呢?
而且,余嫣为什么会被绑架?
忽然间,就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狠狠刺入林延知脑海,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的六月十三号,余嫣满身狼狈,腿上有一条长长的刀口,还在往外涌着血。
这一瞬间,那尖锐的锥子产生的痛感侵袭而来,林延知呆愣在原地,太阳穴突突地跳。
在新年一月一日半山腰的凉风里,林延知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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