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万睦,来自,鹤庄。”
鹤庄,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四面环山,穷乡僻壤,庄里的人保留着原始的小农经济,辛苦,却纯朴。
幼时的记忆里,爷爷总是挑着扁担,一头是我,另一头是蔬菜水果。那一弯又一弯的山路,像是爷爷的肩膀,皲裂而坚硬。那条弯弯的扁担,负担着我和爷爷的吃穿用度,承载着爷爷对我的期许。
爷爷说,只要我好好学,砸锅卖铁也供。
我便努力的读书,从庄里的小学升到县里的初中,又考到城里的高中。学业很累,压力很大,唯一支撑着我的,就是周五爷爷来接我回家的身影。
即便要走好久好久的山路,坐很长很长时间的大巴,爷爷一次也没有缺席。
高二那年,爷爷在去镇子里卖山货的路上,摔下山崖,脊椎骨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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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庄里的小医院时,爷爷只吊着一口气。看见了我,他混浊的眼睛才有了澄明,鬓角的白发已被汗水浸透,他枯瘦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知道,那是爷爷在告诉我,以后的路,只能靠我自已走,重重山岗,只能靠我自已去闯了。
没人陪着我了。
爷爷走了,走的那么突然。老天给十七岁的我当头一棒,用那么决绝的方式告诉我,我已经长大了。
庄里的乡亲们替我张罗葬礼,在我哭着不想上学时往我的手腕上套上截白布,推着我,叮嘱我,爷爷累了一辈子,就是为着让我上学。
不能辜负了爷爷的期望。
爷爷去世后的第一个周五,我如往常一样收拾行李,在心底稍稍涌起雀跃时,猛然瞧见了手腕上那截白布。
真真若冷水兜头,让我真切的感受到,爷爷已经不在了,没人再管我吃穿,接我回家了。
可,仍然有人来接我回家,有很多人来接我回家。
鹤庄的每家都来了一个大人。叔婶们说,怕没有人来接我,鹤庄的孩子,回家要有人接的。
鹤庄的大人们,近乎一辈子都徘徊在山里的大人们,为了我,走出了山洼洼。
我抱着我的行李,站在校门口嚎啕大哭。
爷爷去世后,我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鹤庄的每一位叔伯姨婶的血汗钱凑出来的,他们说,鹤庄出了个像样的孩子,不能因为上不起学就不上学了,鹤庄供得起。
叔伯姨婶们的鼓励温暖,笑容质朴,他们共同期望着,鹤庄的孩子能走出去,替他们看看这大山外的,更广阔的天地。
小时候以为,大山是护卫庄子的保护罩,长大才知道,大山是不可跨越的天堑,是阻隔一切的屏障。
它阻隔的不仅是这些勤劳热情的人民对山外世界的向往,更是跳出过往的勇气。
总有人偏安一隅,总有人退缩不前,可不能没有人迈出第一步。
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走出去。
那些刻苦读书的娃娃,勤俭持家的姨婶,雨淋日炙的叔伯,他们都应该走出去。
她们总该在见识这万紫千红的世界后,再选择留在绿意盎然里,还是奔赴星辰大海外。
爷爷说,我名字的寓意是万事和睦。
我想,爷爷不仅希望我的一生万事和睦,更是希望鹤庄永远万事和睦。
现在他的孙女,有机会做得到。”
“以上,便是我申请总设计师的理由。”
这是鹤庄大桥桥梁总设计师的选拔大会,另外两位竞争者都推陈出新,只有万睦,说出了自已的故事。
改方案的崩溃,熬夜画图的疲惫,选拔时的焦虑,想陈此情的徘徊与犹豫,在台下热烈而经久的掌声里渐渐平息。
她想,没人会比从鹤庄走出来的孩子,更适合设计让鹤庄人走出去的桥梁。
这是她早就该报答的恩情,亦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
万睦,是要鹤庄的家家户户,都万事和睦。
她站在乱石错落的山巅,凝视着喷薄而出的旭日,阳光穿透薄雾,劈开崭新的天地,暖光将她包围,像是爷爷粗糙的手掌和乡亲们热切的渴望。
山下发动机的轰鸣昭示着,鹤庄大桥,正式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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