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攸若闻言,双双起身,急匆匆地退出佛殿。
见身旁的人呼啦啦离开,正在诵经的芙姐又是好奇又是不解的扭头张望。
毕竟是小孩子,活泼好动童心未泯,现在又是山花开遍,寺中景色最美丽,时光最宜人的时候,在梵语喃喃,佛香缭绕的沉寂大殿上,她怎呆得住?
一颗心早就随着陆续退出的人,飘到了山花烂漫的楼宇庭院间。
二夫人见状,轻语训诫道:“诵经一要静心,二要诚心,三要耐心,四要恒心,戒骄戒躁,戒贪戒嗔。且不管别人如何,我们只管做好自已就好。”
“咱们此来是要为你三哥哥祈福的,其他的事情和咱们不相干。不要多问,也不要多看。”
芙姐听了母亲的话,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安安静静跪在佛殿上,继续跟着盘坐如松的方丈诵经。
而攸若等人走回禅院后,只见张箴身边的言书已经在焦急等待,见众人出来,忙上前道:“回老夫人和大娘子,二姑娘去参加郎君们的桃花诗会,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老夫人横眉怒目,“怎么叫回不来?她一个姑娘家去郎君们的诗会上作甚?诗会都有谁家的姑娘在?”
芷姐能混进去,那应该是男女混席,可能还有其他人家的姑娘一起。
姑娘们戴着帷帽,以花树做墙,与郎君们分割开来,可以隔着花树对话,但辨不清对方的容貌,也是大晟朝男女混席最常见的一种方式。
言书支支吾吾,“是世家郎君们的诗会,只请了花楼的姑娘们助兴。”
老夫人还以为自已耳听聋聩,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想起世子刚才铁青的脸色,言书也觉不光彩,“二姑娘冒充花楼的姑娘,去诗会上弹曲助兴了。”
堂堂一个侯府姑娘,竟然打扮成倌人,在郎君雅集的诗会上端茶递水,抚琴助兴,以色侍人,实在是有辱身份。
老夫人怒火攻心,想破口大骂又觉得丢人,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当场晕厥,攸若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老夫人保重。”
69書吧
攸若也没有想到,芷姐能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来。
老夫人紧紧握住攸若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你说这可怎么办?”
若是被人识破,整个临安城都会嘲笑宣平侯府教女无方;宣平侯府的女眷自轻自贱,没有妇德。本是枝头凌寒傲雪的待放寒梅,偏偏要做那零落成尘任人践踏的烂泥。
世子是金人的俘虏,姑娘是秦楼的倌人,传出去岂不成男盗女娼之家?
莫说攸若,就是一旁的清桐听了都在连连叹气,姑娘这是走了什么运,守寡七年,等来的却是世子忽视,婆母不喜,小姑子乱闯祸……一生就该任由这样的人家磋磨?
攸若虽早已与张箴离心,但张芷所作所为她不能袖手旁观,一旦东窗事发,侯府所有女眷的声誉都会受损,包括二房、她和她的心腹丫头,甚至还会连累自已未出嫁的妹妹怀如。
自古以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姑子如此不检点,外人看大嫂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大嫂嫂的娘家人也会是一丘之貉,有样学样。
文人墨客们会赞叹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没有任何一个钟鸣鼎食的望族公子愿意娶一个娘家名声不好的姑娘,无端给家族抹黑,让仕途不顺。
攸若心里也急,可急也没办法,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当着众位郎君的面,把芷姐从宴会上拉出来带走,那岂不是此地无银八百两?
只能死不承认。
想到这一层,攸若劝道:“老夫人,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诗会上的那些郎君们不见得认识咱们家二姑娘,咱们就说二妹妹来寺里为三弟祈福,中午喝了口凉茶,有些肚子疼,一直在厢房里休息,没出过门。若是有人认出来,咱们就说可能与二妹妹长得像一些,但决不能承认是二妹妹。”
老夫人已经昏了头:“若是糊弄不过去呢?”
攸若道:“先让婆母安静下来,别再折腾那丫头了,别闹出大动静来,没得让人怀疑。”
“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大有人在,只要咱们一口咬定二妹妹就在禅房,任谁说那都是谣传。二妹妹再胡闹,也知道自已是什么身份,不会无端在外人跟前暴露自已,毁自已清誉。”
前世她被诬陷时,张芷就第一个跳出来劝她自尽,来保全家族的清誉,攸若想,张芷就是再糊涂,最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她可能一时兴起,想偷偷瞧一眼心仪的郎君,以解相思之苦。
前世的张芷的确是爱惨了韩家三郎,许下非他不嫁的誓言,若非攸若数次周旋,让她终于得偿所愿,否则以她的性子,就是包了头发上山当姑子,都不会再嫁旁人。
之前跟着二婶婶在韩家吃瘪,被众人嗤笑,对张芷打击很大,让她一度对攸若和二房怀恨在心,如今有个近在眼前的机会,她自是不愿错过。
老夫人觉得攸若分析在理,“走,你随我进去,劝劝你婆母。”又对言书吩咐道:“你去给箴儿说,就是在宴会上看到芷姐,也权当不认识,咱们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言书感激地看了攸若一眼,低头称是。大娘子与世子的想法不谋而合,世子担心二姑娘被人认出来,假装与罗煜在山上散步,闲聊间与宴会上的众人来一个不期而遇。
万一宴会上有人认出二姑娘,世子也好当场矢口否认,断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那厢大夫人听说原委,又气又恨,对着跪在地上的丫头呵斥道:“别打了,起来,继续去装睡。”
那丫头抬起红肿的脸,用一双肿似核桃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大夫人,以为自已听错了,攸若上前扶起她,“走吧,二姑娘那边没事儿了。不过她一时半刻过不来,你还要顶替她在屋子里待一会儿。”
“我先去给你上点儿药,今天的事,你莫要对任何人讲,谁问起来都说二姑娘在厢房休息。明白了吗?”
丫头木讷地点点了头,每走一步,膝盖就传来钻心的疼;脸上更是一片火辣,无论主子说什么,她都只有应承的份。
攸若看她走路吃力,对清桐道,“你去拿点儿药给她敷上。”
这边还未交代完,院外就传来女子轻快的嗓音:“听说宣平侯府的女眷今日来寺里祈福,我们特来给老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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