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刘安最渴望的,是有人能为他挺身而出,说一句“公道话”,如此他便能顺势向郡主低头道歉,化解尴尬。
然而,刚才的一时冲动,让他把在场的同僚都得罪了个遍。如今,众人对他视而不见,无人愿意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僵持片刻后,刘安咬咬牙,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身后,江非晚的声音随风飘来:“刘典膳,只需写一封信,递交吏部便可。”刘安心中懊悔不已。
想当年,他在京城礼部,虽是个八品小官,但也算安稳。为了这汝阳郡仁亲王府的典膳一职,他甚至不惜卖掉了家中的祖宅来打点上下,举家迁往汝阳。
几年下来,他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月里俸禄赏赐不断,日子悠闲。今日自已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闹到如此地步,连这安稳的生活都无法继续?
朝廷有规定,辞官的官员无论大小,都需要写明缘由,由吏部核准后方可离任。
他这王府典膳一旦成了白身,便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回祖籍养老,但家中祖宅早已变卖,如今他无处可去;二是继续去吏部补缺,但如今年近六旬,即便有再多的家底,也不知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再次上任,更何况上任后可能也撑不了两年。
刘安越想越心酸,脚步愈发加快,眼看着配院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刘大人!”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李自海带着一阵香风缓缓走来:“咱家闲来无事,想出府转转,刘大人可否一同相随?”
尽管刘安心中不愿与太监出游,但李自海是柳太后的心腹,如今更是王府的贵客,他官职低微,不敢得罪。
于是,刘安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李公公既有这等雅兴,就容在下做个东道,请李公公出府一游。”
李自海自然地挽过刘安的手臂,双目含情,咯咯一笑:“如此,就有劳刘大人了。”
半个时辰后,书房议事结束。
众人正要起身离开,只见赵龙进入书房,拱手禀报:“启禀郡主,刘典膳已让人备了马车,陪着李公公出游去了。”
众人心中各有思量。刚才还闹得不可开交,转眼却又去伺候陪同,这是为何?
江非晚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卓一眼:“刘典膳今日若去寻王长史说情,王长史不必理会。”王卓心中了然,点头应下。
冯闻明怀揣满腹话语,跟随王卓步入了签押房。
房门紧闭后,他压低声音说:“今日这般风波,我看刘典膳必然会离任。现在他又去巴结李公公,不知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王卓静默片刻,抬眼望向冯闻明:“郡主昨日当众惩戒宁远侯,今日借故赶走刘典膳,足见她心思缜密,手段不凡。”
冯闻明脑海中闪过昨日宁远侯当众出丑的情景,以及今日刘安失态的举止,这一切都是江非晚精心设计的局,等待他们放松警惕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这样的心机与手段,绝非一个十三岁少女所能展现的。
“我都不知道是否应该庆幸。”
冯闻明叹了口气,“日后在王府中,我们需全力效忠于郡主,不可轻慢,更不能小看她。她是我们真正的主子,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小女孩了。”
王卓微笑着挑起眉梢:“郡主如此,才是真正的一郡之主,有魄力、有手腕。跟随这样的主子,我相信汝阳郡会日渐繁荣。”冯闻明点头表示赞同。
.........
另一边,许尚远与梁六子一同前往值房。
原本沉默寡言的许尚远此刻却打开了话匣子:“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郡主早就对刘典膳不满,有意让他离开王府。”
“李公公的性情我们虽不了解,但郡主定是听了王爷的提醒,才会让刘典膳去陪同。昨日酒席上的话,想必也是有意为之。她知道消息会传出去,而刘典膳性格冲动,事情还未有定论就跳进了火坑。”
“他忙活了一辈子,临老了才做了王府的七品典膳,却因一时冲动丢了差事,现在怕是后悔莫及。”
“我们日后在王府当差还需小心谨慎,别惹怒了郡主。尤其是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不像我,再过几年就能告老还乡了。....”
梁六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郡主今日安排的差事,我得赶紧去忙。你不去吗?”许尚远敲了敲脑门,有些头疼地说:“谁说我不去,一大堆的差事等着处理,我现在就去。”
......
当晚,刘安怀揣着一个扁长的锦盒,前往了王卓的配院。
王卓婉拒了他的送礼,基于多年的同僚情谊,他真诚地对刘典膳说:“刘典膳,你我共同在王府效力多年,彼此的性格和习惯都了如指掌。在王爷在世时,你尚能保持恭敬,虽然偶尔有些疏忽,但王爷宽厚,并未计较。“
”然而,如今王爷已逝,王府的事务由郡主全权处理,正是树立威信的关键时刻。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公然冒犯郡主,扪心自问,换成任何人,都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郡主心地善良,允许你自行向吏部请辞,体面地离开王府。这样你将来在吏部谋求官职时,也不会太过困难。若不然,郡主将你今日以下犯上的行为如实上报朝廷,你将颜面何存?”
“甚至可能得罪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李公公,一旦他对你有所不满,你的仕途恐怕将岌岌可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无任何转机。以下犯上并非道歉就轻轻易了结。我建议你还是换个地方任职吧。”
刘安此刻彻底清醒了,一脸悔恨,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么冲动,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王卓同情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与吏部左侍郎有些交情,待我为你修书一封,等你到吏部求官时,或许能有所帮助。”
刘安擦了擦眼泪:“多谢王长史。”
临行前,他抱着一丝希望问:“我真的必须离开王府吗?”
王卓叹了口气:“骑虎难下,不走怕是不行了。”
刘安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一个八尺男儿,哭鼻子抹眼泪,确实有些难看。
王卓忍着恶心,打发刘安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王卓无声地轻淬了一声。
当初私下收下江衡送来的两个美人时,他是何等张狂得意。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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