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儿并未生气,她听完佩儿的话后转身看向霜茜。
“你的丫鬟都知道替你说话,不舍得你死,你还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自甘堕落,去忽视你身边关心你的人吗?”这次苏嫣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她希望她的话能进到霜茜的耳中,给激将她一下也是好的。
霜茜有所动容,这次身子动了,她抬眼看向眼前跟她讲了这么多话的女子。
生的好生美丽动人,体态端正,显得尊贵优雅,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她在黑暗中摸索,永远看不到尽头,也看不清周围。
她摔了继续行走,跌倒了仍然爬行,可周围实在太黑了,她看不清路也找不到路。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人,她似乎能微妙的感受到她也有黑暗的时候,可是她的眼睛如此明亮,澈明不见底,没有一点污浊。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会来同情她这个下贱之人,她是那么的卑微,她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霜茜嘴角张了张,沉吟不语,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的嘴里应该吐出一个什么像样的字或者是一句话出来。
苏嫣儿使了一个眼色让莲心把佩儿扶起来,她将床头边的药碗端起,坐下亲自给霜茜喂药。
霜茜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苏嫣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霜茜迟迟未张嘴,苏嫣儿也不恼,温柔劝道:“把药喝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般让霜茜张开了嘴,苏嫣儿伸手将药喂下去,温和一笑。
霜茜直直的盯着她,喝下苏嫣儿递来的一口又一口的药。
场面极其安静,佩儿眼含热泪,总算是喝药了。
最后一口灌进霜茜的喉咙,她才感受到来自药的苦味,苦涩的抿了下嘴。
苏嫣儿放下药碗,“既然把药喝了,就不要动轻生的念头,不管如何,活着才有资格去抵抗!”
活着才有资格去抵抗!这句话萦绕在霜茜脑中许久。
她之前想过抵抗,可死比抵抗容易多了。
“你叫什么?”
霜茜弱弱的开口,说出了她劫后余生的第一句话。
“苏嫣儿!”
她深刻的记住了这个名字,正如她深刻的记住了苏淮德一样。
69書吧
人一般会深刻的记住两种事,一种是美好的,带给你如沐甘霖,一种是具有灾难性,留下了难以抹掉的伤疤。
人会对后一种印象深刻,可霜茜却深深记住了苏嫣儿。
苏嫣儿安慰道:“你若是不想回苏淮德的院子,你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也没人住。”
霜茜愣了许久,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的帮助她,都带有目的,对于苏嫣儿,她暂时也是这样认为。
苏嫣儿叫她好好休息,准备离开。
“等下!”霜茜虚弱的开口。
苏嫣儿回头对上霜茜艰难挤出来的几分笑容,她给予微笑回应。
“还有何事?”
霜茜将目光看向佩儿,“你将那日所看到告诉她。”
佩儿迟疑了一会儿,不明白霜茜说得是哪件事,在脑中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
“是刘姨娘身边的疏秋进入厨房偷换盖子那件事情?”
霜茜轻点了头,佩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苏嫣儿。
苏嫣儿心中早已有定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听到佩儿说亲眼看见疏秋进入厨房,人证物证皆有,这下刘姨娘你便跑不了!
苏嫣儿表现得有些惊喜,会心一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报答你救我这份恩情罢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等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苏嫣儿与霜茜告别,眼神一直随着她的背影退出了房门。
佩儿来到跟前,道:“三小姐真是个心眼好的主子,换做他人,恐怕只会袖手旁观。”
霜茜不语。
得知这个消息,苏嫣儿只等日后东风一吹,吹得某些人面目全非。
她照常去了流花苑看望董氏,董氏的气色也慢慢便好了,她看了脸上的担忧可算放下几分。
晚些时候,苏礼行来到流花苑看望董氏,苏嫣儿也在。
关心董氏之余顺道说起了成亲一事。
苏嫣儿避之不及,她怨怼慕璟舟为何还不将退婚的事宜公布。
现在在他们眼中,成亲不过二十来天,要开始着手准备婚嫁事宜。
苏嫣儿有些头大,不想商讨此事,借故退出了流花苑。
在路上失魂落魄的样子,莲心瞧出不对劲,于是出声询问,“小姐因何不开心?难道是因为亲事?”
苏嫣儿无奈的点点头,莲心却误以为苏嫣儿是因为第一次成亲舍不得家的缘故。
“小姐,成亲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你是不是舍不得夫人,舍不得苏府,即便嫁了,七皇子那么疼你,你肯定可以多回来走动的。”
苏嫣儿睨了莲心一眼,她根本不知道苏嫣儿心中根本不想嫁。
垂着的眼突然抬起来,苏嫣儿发现自已怎么到了浣溪阁。
正好她想着进去看下霜茜,来到里屋,霜茜比起上午,气色好了几分,但还是肉眼可见的虚弱,她的衣裳袖口露出来一截,那伤痕一道又一道,能看到伤痕下盖着旧的伤痕。
苏嫣儿感到十分惋惜,这么洁白的手上却印下如此深刻的痕迹,就像是一尘不染的画作上出现了很多斑驳的线条。
霜茜感觉有人来到,缓缓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嫣儿询问她的身体顺着坐下就近床边的椅子,莲心和佩儿守在外面,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跟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苏嫣儿找到话题开口想拉近与她的距离。
苏嫣儿的直觉告诉她,她一定有段不同寻常的经历。
可很快意识到这样询问是否有些冒昧,若日她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一时间有些窘境,她垂眸掩饰自已,她刚想说算了之类的话语。
“你还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讲过往生活的人,其他人只会无情的在我身上践踏,蹂躏,我就像是个草芥轻微命贱。”
霜茜尽管虚弱,可眼神却冰冷,心中有恨,也能看出她被生活所压塌的无奈不甘。
苏嫣儿安静沉默了,同情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可终究是说不出来。
霜茜继续道:“你有没有十年如一日的吃着发霉的米,亦或是睡在那老鼠聚集的破屋?”她冷笑一声,“我最不喜欢下雨天了,因为一到下雨,我的身体就会湿透。”
“我从小无父无母,被我的养父母带大,可他们只是把我当作奴隶,尽情的使唤我,养父酗酒,喝醉了想要凌辱我,我奋力抵抗,逃了出来,自此开始了流浪,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家人,虽然熬汤呷醋,至少不用过以前的生活。”
“可那家人阴魂不散也来到了这里,他们的儿子进了一个富贵人家当仆人,他们找到了我,在我面前虚情假意,卖尽了惨样,我以为他们醒悟了,可辗转又被卖到了青楼,我誓死不从,我又逃了。”
“我想尽办法好不容易进入了一个官家人做歌姬,以为若是攀附上我就一辈子不愁吃喝,没成想他将我送给了苏淮德。”
“我一想即使是妾,亦或是填房也是大户人家,我至少也能好过些,后来我才发现这里才是地狱。”
霜茜把这一切说得云淡风轻,脸上看不到悲伤,或许她已经变得麻木,她的眼泪早已流尽。
她一直在逃,想摆脱一切厄运,即便步履艰难,即使乐观生活,可心中的希望之火处在风口,即便吹的再小,也终会有熄灭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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