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远沦陷后,西四城被匪接连攻克。伊犁九城中,只有西北一隅的拱宸城还在索伦营的顽强坚守中,孤独存活。索伦营是鄂温克人、达斡尔人组成的职业军人,不从事农业生产,在东北以渔猎为生,在西北以打仗为生。惠远沦陷后,索伦营把各牛录全部集中到拱宸城,面对匪的合力围攻,索伦营战士意志坚韧,绝不屈服,咬牙坚守了九个多月。
1866年12月,拱宸城弹尽粮绝,被暴匪攻克。索伦营六百多残军突出重围,撤退到俄国境内,投降沙俄。1871年,俄国入侵伊犁,走在最前面带路的队伍,正是当年从拱宸城逃亡到俄国的索伦营战士,他们每个人眼睛里,都燃烧着复仇的怒火。世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一年冬天,大雪再一次覆盖伊犁河谷的时候,果子沟以西再也没有汉人、满人、蒙古人的身影,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半夜时分,经常有鬼哭声和狼叫声从远处传来,那是一个地狱般的世界。再次回到人间,已经是十七年以后的事了。
28、塔城末日
塔城和伊犁一样,在四面围城中,熬过了1865年这个苦难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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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城的情形本来稍好一些,妥明回匪被北疆的民团纠缠在乌鲁木齐和东三县,无力对塔城提供支援。哈萨克暴匪既没有宗教狂热,也没有分裂意识,他们是被回匪哄骗出来打野食的,趁火打劫可以,玩命的活不干,青草长熟的时候,还要赶回到夏牧场继续放羊。从春天到秋天,只有苏玉得和金石斗带领回匪继续和清军缠斗。
这一年,刘广厚放下金矿的活,一心一意搞团练,塔城的乡勇队伍已经发展到两千多人。喇嘛棍噶扎勒参带着卫拉特蒙古返回和布克赛尔牧场,一边放牧,一边为塔城官民提供粮食和牛羊。塔城本来是新疆暴乱以后压力最小、配合最好的一个地方,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垮了。
1865年8月,和布克赛尔牧区出现一种传染性疾病,先在牲畜当中传染,大量牛羊死亡。天气转冷以后,棍噶扎勒参组织蒙古牧民往冬牧场转移,死亡牛羊起来越来多,蒙古牧民也被传染,先是牙龈出血,接着腿部水肿,死亡率很高。
进入冬季,疫情传染越来越严重,塔城官民多数被传染。武隆额怀疑是牛羊肉出了问题,给棍噶扎勒参写信,通报城里情况,请他想办法给塔城输送一些粮食和蔬菜。结果,这封信被回匪截获。这时候,哈萨克暴匪已经转场到冬牧场,蜷缩在冬窝子里面走不出来,回匪与哈匪联系,相约在春季来临的时候发起攻势。
这是一个极寒的冬天,接二连三暴雪,大批牛羊被冻死。从牧场往塔城的道路被风雪阻隔,粮食运送不进去,城里开始断粮,饥饿,严寒,疫情,病困交加。清军最高负责人武隆额、民团首领刘广厚和塔城商民无一幸免,都被疫情感染,在饥寒交迫中等待死亡临近。
1866年3月25日,从冬窝子里面走出来的哈萨克匪徒回到塔城。据说,塔尔巴哈台城外已经没有几个能站起来的人,防守城东的两百名清军凭借火力优势顽强狙击了一天。入夜以后,领队大臣图库尔率清军撤退,绕过塔尔巴哈台老城,逃奔唐努乌梁海。
4月1日,回哈暴匪合力围攻塔尔巴哈台老城,傍晚城破。武隆额率残余官兵和汉蒙商民奋勇巷战,壮烈殉国。第二天早晨,回匪开始全城搜索,屠杀非穆斯林残余人员,一年前在清真寺死难的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霖一家三代共三十五口被屠杀,一年前在清真寺死难的绿营军参将博洛果素全家八口被灭门。绿营千总甘涌被回匪俘获,大骂不止,被回匪钉在南城门上凌迟折磨,惨叫到第五天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武隆额,满洲正黄旗人,与平定张格尔叛乱的满清名将武隆阿同名,为了将两人区分,多数所史料把后来在塔城殉难的“武隆阿”写成“武隆额”。新疆暴初期,武隆额任库尔喀喇乌苏领队大臣。库尔喀喇乌苏沦陷后,武隆额北逃到塔城。此时,南疆回匪已经在叶尔羌暴,参赞大臣奎栋生死不明,军机处急令武隆额赴南疆,接任叶尔羌参赞大臣。武隆额还没有走出塔城,塔城匪乱,参赞大臣锡霖率博洛果素、富勒斐音图赴清真寺谈判,集体遇害。于是,过路官员武隆额成为塔城保卫战的最后负责人,一直到死,没有离开塔城一步。
塔城沦陷后,棍噶扎勒参率领卫拉特蒙古转移到阿勒泰境内游牧,多次北上支援在北疆地区鏖战的清军和民团。匪的报应来的很快,进入塔城不久,疫情开始在匪中传染,到这一年夏天,一半以上的人死于疾病,孤城沦为鬼城,殍尸遍地,无人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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