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荣晟等人到主殿时,已经来不及进去救人了,火是从主殿内烧出来的,不管召集了多少宫女太监来救火,火势一点都没有消下去的痕迹。
虞公公这个消息还是因为乔言平要去给其他太妃看病时,赶忙跑到龙和宫求见汇报才知道的。
虞公公手中的拂尘掉落在地,他慌乱地摇晃着在床紧闭双眼的南荣阙,可南荣阙怎么都摇不醒,喊不醒。
便吩咐请殿内的宫女太监好生照看着南荣阙,自已去找御林军一起到金菱主殿救火。
许是由于天气干燥的原因,金菱主殿的火势烧了六个时辰才熄灭。
金菱殿的建造与其他宫殿不一样,它的周围没有树木,有的只是花花草草,所以也烧不到其他的宫殿。
虞公公灰头土脸的忙活了这么久,悬着的心也死了,“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是好呀!”
“她这是何必呀,以身入局,愚蠢至极!”南荣晟看着手中紫珠在六个多时辰前递到他的信。
夜怀与南荣君歌没打过多少交道,只知道她是一个行事作风狠辣雷霆的巾帼才女,看过这信后,也同情了起来,眼底流露出惋惜和不忍。
已经拉下去救治一遍的影七拖着腿还想进主殿内找南荣君歌,“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公主就这么死了!”
紧跟在他身侧的紫珠哭喊道:“前面你进去一次被砸中了腿,这次里面都烧成了灰烬,你再进去也只能见到公主的——”
“尸骨”二字哽咽在紫珠的喉咙里,她跺脚哭着说:“要是能拦得住,早就拦了!”
影七停下了脚步,不再执着进殿,“我不信!”
南荣誉缓缓的闭上眼睛,话也说的结结巴巴的,“大、大皇姐。”
紫珠见虞公公灰头土脸的走了过来,就把南荣君歌之前交给她折了半角的信呈给了他,“虞公公,这是公主让奴婢给皇上的信。”
虞公公待了好半天才接过,他丢掉手中的木桶撒腿就跑向了龙和宫。
此时的南荣阙也醒了过来,乔言平在他的床边站着,一言不发。
就连寝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南荣阙觉得嗓子有点干,就指了一个小宫女说:“你,去给朕倒杯茶水来。”
小宫女:“是,皇上。”
南荣阙刚接过那杯茶水,虞公公就闯了进来,南荣阙疑惑的看向他,“你这是怎么了?”
虞公公神情痛苦的慢走到了南荣阙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高于头顶把那封折角的信呈给南荣阙。
南荣阙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肃穆的问着虞公公,“说话,出了什么事!”
虞公公嚷着哭腔,“皇上,顺德长公主薨逝了。”
“啪嚓——”南荣阙上周端着的茶杯掉落在地,茶水溅在了虞公公衣服上。
南荣阙掀开被褥,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里衣就下地往寝殿门外跑了出去。
“金菱殿,金菱殿,金菱殿!”南荣阙散乱着的头发被风胡乱的吹着,身后紧追着的虞公公手里拿着披风,再往后一点的宫女太监都在叫道:“皇上,小心点,皇上,龙体为大啊。”
龙和宫离金菱殿有些距离,纵使是要跑也需要半炷香的时间。
南荣阙到时,金菱殿正好塌了,撤出来的所有人员都傻眼了。
南荣阙看到南荣晟在这,颤抖着唇瓣问道:“六皇叔,我大皇姐她是不是—”
南荣晟没有一点犹豫的回道:“是。”
他将自已手中紧握着的信递给了南荣阙,“阙儿,你大皇姐早就想好了,这事皇叔我也属实没料到。”
南荣阙忍着眼泪,把信中内容看完后,又一把夺过了虞公公在寝殿内呈给他的那封折了半角的信。
“阙儿,原谅皇姐的不辞而别,一品将军余子皓和丞相北木槿在华京的势力深根不已,他们是坚定的支持南荣宴一党。
父皇在世时,动用一切都没能将两人剔除,更别说你了,就连皇姐我也发现的晚,他们在天启国地方分州私养的兵马足矣进宫谋反,就连华京外也有零零散散养着的私兵。
逼宫谋反是早晚的事,你刚登基,地位还不稳,前朝逆贼和叛徒多如牛毛,择其重,先把逆贼解决掉。
皇姐索性就专门挑了金菱殿庆祝自已生辰这天,叫他们进宫为皇姐我庆祝生辰的机会用断魂剑亲自解了他们。
至于你要满门抄斩他们的理由,那就是一品将军余子皓和丞相北木槿在顺德长公主生辰这天,被顺德长公主发现合谋联手逼宫一事,将其残忍杀害。
先以这个罪名关压在天牢,做出的惩罚则是一品将军府,丞相府,满门抄斩,族亲流放边外,永世不得回华京。
与他们有密切往来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们主要私养着兵马的地方分州是:赤州,朱州,秦屿州,涂州,洛州。
你最好是派征南将军顾归之,西陇将军刘羡度和骠骑将军古逾白去。
等解决完了私养兵马的事,拿回地方分州的军队支配权,你再按皇姐我上面给你安排好的结果处置。
还有南荣宴,皇姐我已叫人把他双腿打折,一辈子吃好喝的供着关押在天牢,不要杀了他,防着他别自杀了就好,省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皇姐走后,咱们的六皇叔任摄政王,待你十八后,他自会卸任摄政王一职。
而你的二皇兄南荣誉也会尽心尽力的在朝中辅佐你,在此之前,要把有关你二皇兄南荣誉遭害一事放于私养兵马一事后面,再公之于天下。
文臣中:陆氏两兄弟出生寒门,虽然年轻,但是能力出众,一直被上面的丞相北木槿打压着,你可以重用这两人。
沈阁老门下四位学生是父皇生前为你留的人才,信得过,也可以重用。
六皇叔也会帮助你排查前朝叛徒的,所以黄姐我只是将两个头目给去除了,一换二还是很值得的,但对于皇姐我个人来说,他们不配。
想想,皇姐我这一生还是比较幸运的,能拥有父爱,母爱,还有兄弟姐妹,能闯出自已的一番事业来,真的很好了。
皇姐我,其实活的挺久的了。
最后,阙儿,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已。”
看完后,南荣阙无声的哭着走向了金菱主殿的废墟。
御林军首领不敢上前拦着,就出声提醒道:“皇上,主殿刚塌下,你现在这样进去恐会有危险。”
虞公公跟在南荣阙身后想要为他添上披风,却被南荣阙给挡开了。
开始是走,后来是急步,最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废墟边上扒拉着砖块和废木。
紫珠和南荣誉正要走上前就听南荣晟说:“让他一个人待着吧,你们也不要再在皇宫逗留了,许多后事还没有处理掉。”
紫珠只好作罢,转而扶着影七走向了偏殿。
南荣誉眼眶胀的疼,对南荣晟说:“六皇叔,我跟你回府吧。”
夜怀皱眉,“你一个皇子,还是‘诈尸’,你跟着他回府,你是不怕招摇啊。”
南荣誉知道自已六皇叔南荣晟和侍卫夜怀的事,从袖口中拿出一副面具,淡淡的说道:“有这个不妨事,”
南荣晟无力的叹了口气,“走吧。”
“虞公公,让他们都退一下吧,朕想一个人在这待着。”南荣阙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虞公公点头,朝那些一起跟着扒拉砖块和废木的宫女太监说:“你们都给咱家下去,这里咱家伺候皇上。”
宫女太监们起身应道:“是,虞公公。”
只听南荣阙又响起来了,“虞公公,你也下去。”
虞公公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但也没有离开塌成一片废墟的金菱主殿。
在离南荣阙五丈远的距离停下静静地看着南荣阙,心里不是滋味的说道:“公主啊,公主,你的用心良苦,怕是要让皇上一辈子难以释怀了。”
半晌,南荣阙停了翻找的动作,呆呆的凝视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晶莹的泪水无声的流下脸颊,他紧紧的握着双拳捶打着自已,连眼白都泛着血丝,“大皇姐,大皇姐,大皇姐。”
喊着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撕心裂肺的痛让南荣阙难以呼吸,渐渐的喉咙放开,这位少年小帝王终于放声大哭开来。
他悲惨的哀嚎传遍了整座金菱殿的上空,周围的太监宫女皆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向金菱主殿跪去。
圣武一年,三月初,征南将军顾归之,西陇将军刘羡度和骠骑将军古逾白先后分别一一前往赤州,朱州,秦屿州,涂州,洛州各地镇压私兵。
五月末,解决完私兵之事,庆宣帝南荣阙亲自带着皇宫御林军和天启大军部分将士抄了一品将军府和丞相府。
相关有牵扯的人都让衙门的人关入大牢,听后发落。
余氏全族流放边外,终身不得回京,其后代子孙也不可参加科举考试。
同年,在多方人证物证的指认下,把四皇子南荣宴一党的罪行向整个天启国的百姓公之于众。
也将顺德长公主之死和二皇子南荣誉遭害却被暗中保护下来两事同时向整个天启国百姓坦白。
又在圣武二年一月初,庆宣帝南荣阙不顾前朝众臣反对,休朝十日,以国丧下葬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于太元皇陵,南荣皇室成员不管是嫡系还是旁系,都必须为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发丧守灵七天。
文武百官也要每天来皇宫吊唁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而平民百姓那就不用说了,他们不仅在自家门前系上了白长巾,有的甚至会到顺德长公主府门前磕头。
因为南荣君歌在时,帮助过他们,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南荣君歌作为天启国的顺德长公主,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从来不会给外界的人留下口柄。
至于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为什么在第二年一月初才下葬,归根到底是庆宣帝南荣阙死守着她的尸体,为了不腐烂肉身。
庆宣帝南荣阙让太医院院首乔言平先用药物保住南荣君歌的尸体,寻来极冰石打造好极冰棺后,才将其小心的挪进去。
下葬也不是庆宣帝南荣阙自愿的,他巴不得一下场就待在放有南荣君歌尸身的极冰棺边上。
是摄政王南荣晟和南荣誉强硬的开导他,“入土为安。”南荣君歌的尸身这才得以下葬。
若说这两人中最敏感的应是摄政王南荣晟,他察觉到了庆宣帝南荣阙对南荣君歌不一样的情愫,认定了这绝非是姐弟情深,而是男女之情。
但他并没有说破,毕竟南荣君歌已经薨逝了。
也是自从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下葬后,庆宣帝南荣阙变得冰冷无比,前朝百官不管上报来了多大的好事,从他的脸上始终看不到一次笑。
对于朝中专门为臣子设立的处罚也是一条比一条重,真正能上嘴劝诫庆宣帝南荣阙的臣子只有陆氏二兄弟。
此前,天启大军也对外再次宣布回归,主要兵权掌握在了摄政王南荣晟和二皇子南荣誉手中。
一月末,天启国皇宫来了位不速之客。
虞公公在庆宣帝南荣阙说道:“皇上,北凛国的九皇子墨景渊—瑞王就在御书房外想求见皇上。”
庆宣帝南荣阙手中的笔停滞在半空,一滴墨滴在宣纸上渲染开来。
“是他?一个人?”庆宣帝南荣阙眼底是有无数黑暗笼罩着,声音冰冷绵细。
虞公公弯着腰,说:“不算是一个人,身边还带了名身怀一品武功的侍卫,这事摄政王一个月前给皇上您说过的。”
庆宣帝南荣阙放下了毛笔,站起身,向御书房外走去,朗声说道:“瑞王,你就带一个侍卫来我天启国,就不怕有去无回?”
那背对着庆宣帝南荣阙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闻言转过身来,眼眸一闪,“本王敢来这天启国,就不怕有去无回。”
话语一低,带着三分伤感的说:“本王与顺德长公主战场上交手三次,皆是平局,一个月前听闻她薨逝了,倍感惋惜,所以前来上炷香,祭拜一下。”
“本王平生只遇到她一个劲敌,敬佩不已,自发过来的,若是真死在了贵国,我北凛也不会找上贵国的。”
庆宣帝南荣阙看向了虞公公,“你带他去金菱殿吧,朕便不去了。”
虞公公俯身一礼:“是,皇上。”
虞公公走至墨景渊身侧,摊了一个请的手势,“瑞王殿下,随奴才来。”
墨景渊细长的眼眸瞥了一眼庆宣帝南荣阙,接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对虞公公说:“虞公公不必客气,请公公在前带路即可。”
虞公公甩了下浮尘就大摇大摆的走在了前面,沿途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向虞公公打着招呼,并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身后英俊男子墨景渊,还有那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侍卫。
墨景渊打量着周围,突然问道:“虞公公,顺德长公主真的是如外界所说那般薨逝的?”
虞公公脚步一顿,又接着往前领着路,听不出来声音是喜还是忧,“瑞王殿下都能把奴才姓什么给说出来,难道会不知道顺德长公主怎么薨逝的?”
“本王只知道是南荣皇氏放出的消息,说顺德长公主因逆贼逼宫不成被谋害的。”墨景渊这句话不像是纯属倒像是疑问。
虞公公不语,到了金菱殿大门时提醒道:“瑞王殿下,小心门槛。”
墨景渊自然注意到了脚下,可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差点没一脚半倒栽了过去。
金菱主殿经过大火之后,庆宣帝命人连带整座殿都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重建修整了一遍,比原先的金菱殿更大更宽敞更气派了。
这也是整座皇宫人手最足的地方,白天不仅有御林军巡视,就连晚上都有暗卫看守着,宫女太监每两个时辰替换一次。
到了主殿内虞公公拿过一柱香递给了墨景渊,“瑞王殿下自已点吧。”
墨景渊双手接过,点燃插好后又俯身拜了三下,对着南荣君歌的牌位说:“顺德长公主,你是本王唯一一个劲敌,除了敌对关系,本王很敬佩你一个女子上马背战一方,今日来祭拜你,也不枉四年前战场上你我之前的三次对决。”
说罢,墨景渊就转身走出了金菱主殿。
虞公公随机调了名小太监给墨景渊带路,可墨景渊却说:“不必了,本王知道路怎么走。”
虞公公回到御书房时,半路上还碰到了摄政王南荣晟,屈膝道:“奴才见过摄政王。”
南荣晟摆手,然后问道:“人走了?”
虞公公习惯性的甩了一下拂尘,“回摄政王的话,瑞王走的不到一炷香时间。”
又笑说:“倒也是个真心来祭拜顺德长公主的,不像那大辰假模假样派来祭拜顺德长公主的使臣。”
虞公公口中所说的使臣是六年前南荣君歌和大辰开战的手下败将号称风沙将军的百里明。
真是个不省油且作死的东西,大辰原本不打算派他来的,可这百里明一听说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死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半个月跑死了七匹马来随身后一群的人到南荣皇宫祭拜顺德长公主南荣君歌。
香是一柱没上的,腰也没弯拜一下的,还口出狂言说南荣君歌是杀孽太重,导致自已死在了逆贼手中。
庆宣帝南荣阙可忍不了一点,毫不犹豫的把人给留了下来,反手就扔进天牢重刑折磨。
至于剩下跟随而来的人,当然是轰回大辰去了。
大辰这番行为属实是自取其辱了,他们那边的澹台皇室得知后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更不敢向庆宣帝南荣阙要回风沙将军百里明,因为自知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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