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叔坐船离开了小岛,期间大叔的目光一直朝着小岛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我能理解,这个地方他待了二十多年,虽然是如此的荒僻,也容易让人觉得孤独,但大叔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已的家。
何况,现在这个家里,已经住进了自已亲爱的人。
这样的一个地方,让他怎么能够轻易离去呢?
我坐在一旁,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只是在想,大叔躲避了这么久,真的会因为女儿的一句话而去自首吗?
……
……
我们的船在大海中缓缓前行,飘飘荡荡,大叔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神色黯淡。
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大叔突然站起身,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大海,似是心有万千感慨,却又无处宣泄。
我问:“大叔,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再想看看这里,这里真美,虽然不是我的故乡,可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尽管生活得不太好,可突然要离开,竟然也有点舍不得。”
“要不,我再回去帮你劝劝文丹吧?”
他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其实对于我来说,她能叫我一声爸,就已经很知足了,我苟且偷生了二十年,最大的期待就是这件事。”
他突然转头对我说:“如果你是我,你会去自首吗?”
“我……应该……会去吧。”
“是吗?”
“你不愿去,对吗?”
“哎……当真是不愿意去啊。如果想去自首我早就去了,还用等到现在吗?你说这丫头,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一定要让我去自首呢?难道她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对她妈妈最好的交代和对我最好的惩罚吗?但是她既然说了,我就不想让她失望。只是心里还对她有些牵挂,我走之后,丹丹就交给你了,我看得出,她很任性,你要好好对她,事事忍让她一些,拜托你了!”
他说得我有一些心酸:“我会的,大叔你放心好了。”
“我放心。只是……我真的不想去坐牢啊,我都一把年纪了,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我真的不想死在牢里啊。我对不起丹丹,对不起丹丹妈妈,年轻的时候我怕死,怕坐牢,所以逃了出来,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真的没想到年轻时的一个冲动,竟然毁了我的整个人生,我早就后悔了!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当时能够忍忍,那我现在的人生该是多么幸福美满啊!可惜已经回不去了,其实很多个夜晚我都能梦到她,我的妻子,虽然后来我们的感情并不太好,可我偶尔也会为她设身处地地想,一个女人,死在年轻的时光里,死在本来要托付终身的男人手上,这是多么大的不幸和悲哀啊!我对不起她,永远也补偿不了她,所以,现在是时候了,既然要赎罪,为什么一定要去牢里呢?我现在就想去见她,给她认错赔罪!”
“大叔,你这是……”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想好了,回去你不要告诉丹丹,只说把我送到了风恋岛就好了。”
说完大叔站在船头。
“大叔,你不要……”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这种人,早不该在这世上的,你不用劝我,也不用可怜我,我是罪有应得……记住你答应我的,好好帮我照顾丹丹!”
说完他一纵身跳进了海水里,瞬间没了踪影。
“大叔!大叔!你快上来啊!大叔!”
我用力地呼喊着,可是大叔再也没有上来。
后来想起这件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他真的淹死了,尸体也应该浮上来的啊?可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水性是很好的,如果说他一个猛子游到了我看到不到的地方,也不太可能,因为四周无遮无拦,他游不出我的视线的。又或者是,他被海里的水流冲去了大海深处?
我不得而知,总之他就这么在我眼前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就像当年白龙潭的傻妞儿一样。
我倒是有种期望,期望他没有死,而是真的偷偷游走,逃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他孤独的生活。
大叔不见了,船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突然觉得脑子里空空荡荡的,想做点什么,但不知道自已能干什么。总之眼前这一幕,并不是我期望发生的。
我停下船,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深邃的天空,渔船随着海水摇晃漂浮,我感觉自已就像河水里一片树叶上的一只蚂蚁,渺小而庸碌、迷茫而无措。
一个忧伤的画面突然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是我和文丹,还有大叔,我们两代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这座无名小岛上。
但生活就是这样,最贴心的生活可能轻易就能得到,只是因为心里有很多的不甘,让你舍本逐末,离最简单的生活越来越远。
69書吧
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小岛。
文丹远远望见我回来了,我上岸后她马上问我:“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呃……没什么,因为跟大叔多聊了一会儿。”
“他……有什么反应吗?”
“没……没什么反应,只是拜托我照顾好你。”
“哦,那他去陆地了吗?”
“应该去了吧,我不知道,我把他送到了风恋岛,就回来了。”
“哦,你觉得他真的会去自首吗?”
“我不知道。”
“随他吧,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
“文丹!”
“怎么了?”
“你觉得……你这样真的好么?”
“我不知道,不管好与不好,我都必须做,不然怎么对得起妈妈!”
我突然对她产生了一种距离感,我并不觉得她的妈妈会希望她这样做。
晚饭的时候,我问她:“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什么时候离开?然后去哪里?”
文丹突然之间失去了方向。
之前她的方向就是来惩罚爸爸,如今得逞了,却突然像失去了所有目标。
她想了想说:“呃……我们……找个喜欢的地方,再找份工作,攒钱,然后要个孩子,你觉得呢?”
“很好啊,很好。”
“你怎么了,怎么看你好像也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有心事呢。”
“哦,那快吃饭吧,这些菜我做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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