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时一到,瑞阳侯府的幽梦阁忙碌开来。
沈清澜的婢女灵儿,伺候她起床更衣梳洗。
巧儿清晨的主要职责是,负责为她梳当下京都小姐圈内,好看的发髻样式。
以及结合自家小姐,所穿衣裙,为她搭配好一整套的头面。
巧儿已经准备妥当。
沈清澜坐到梳妆台前,由着巧儿为她对镜梳妆。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巧儿从妆奁里取出的整套头面。
竟然与上一世丝毫不差。
不!
不同的!
就比如铜镜中的这副面容。
同一张面孔。
上一世,她仿佛是被人束缚了手脚,尝尽了牢房里,各种逼人认罪的刑具。
这张原本精致的面容,巧儿用尽心思,才勉强让人看得过去。
沈清澜满心愧疚。
她天真地以为自已是,因为不胜酒力,喝醉了,内心的饥渴难耐,纯纯的是酒精作祟。
她是沈府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
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莫说随父兄一同走南闯北,弯弓齐射,挥舞刀剑。
但凡有点苗头,都能及时给她掐灭喽!
她的父亲不曾一次说道:
为朝廷出生入死,是我们沈家儿郞的事,他的女儿理应待嫁闺中,无忧无虑地,替他们享受安逸生活。
母亲从小教会她的三从四德、女戒、妇德妇容,都让她做不到冲出房门,去找自已的夫君来救她于水火。
煎熬了一个通宵,她熬得只剩一缕残魂。
可她还是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强撑着去前院,给一大家子的尊长敬茶。
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就连三日后的回门,都推迟到她身子好转。
可笑!
可叹!
她纯粹就是脑残,才会被这一大家族给蒙骗。
脑海里,贺夫人伪善的那句:儿媳若是有心,往后卯时,来给我们诸位长辈请安,便够了。
贺夫人李氏是贺锦程的生母,家主贺震庭原配正妻。
身为长房长媳,又是贺家的家主夫人,说话除了贺老太太,没人敢忤逆。
许不知,除了三房,就数她每日姗姗来迟。
卯时?
想得美!
沈清澜看着铜镜内容光焕发的自已,对着手巧的巧儿说道:
“寻常妇人的发髻样式即可。”
“往后都不必,再像从前那般为世子的喜好,做些讨巧的事!”
如今她可没有心思,再变着花样来吸引贺锦程的目光。
多看一眼,都恶心!
“这些衣裙,也都处理了,改日请裁缝上门重做。”
“还有这些头饰……”
她统统都要按自已的喜好,以取悦自已为目的。
两名贴身丫鬟从昨晚到现在,大气不敢喘。
见自家小姐现在,又又又又又开始,变得和以往判若两人。
心里不担心是假的。
灵儿带着哭腔,怯怯问道:“小姐,您没事吧?您可别吓唬奴婢!”
“您可是我们在这儿的依靠,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别拿这些物件出气不是?”
巧儿也上前劝道:
“小姐的嫁妆虽然丰厚,可往后侯府的开销也大,
小姐既然不想见到这些,要不小的先将它们收起来?”
69書吧
上一世,她的这两个丫鬟跟着她入侯府,也没落到好下场。
时不时被她连累挨板子,罚跪。
巧儿还因得罪三房的大小姐,被发卖了出去。
沈清澜对着面前的两位,忠心耿耿的婢女,也是没了脾气。
“这一次,小姐定能护好你们。”
灵儿,巧儿听得云里雾里。
二人四目相对,“啊”的一声,“小姐,你在说什么?”
“无事。”
沈清澜又盯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精致面庞打量一番。
想起昨夜。
她也不知怎么的了,竟鬼使神差地,与羡临渊做出,此等毁自已名节的事来。
但想起合欢散带给她钻心蚀骨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能保证,再来一次,自已还能熬过这样的伤痛。
她不后悔!
但她似乎玩得有些过火了。
虽然休息了大半宿,但她的身体依然酸软乏力得很。
每走一步似乎都在提醒她,昨夜她真是疯癫得很!
“扶我去前院给长辈们敬茶!”
“是。”
——
沈清澜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来到前院正厅。
她到时,除了主位上的,贺老夫人和贺夫人未到,该来的长辈都到齐了。
众人翘首以盼,见进来的是沈清澜,众人脸上的神情可谓是五彩斑斓。
灵儿、巧儿低垂着头,打量着正厅的诡秘气氛。
昨夜与小姐行房的并不是世子,侯府里的婢女,却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
气氛这么诡异,是不是小姐发癫的荒唐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啦?
胆小的灵儿已经在担心,自家小姐会不会被拖出去沉塘了。
那她们这几个陪嫁的婢女,怕也是难逃厄运。
毕竟沈府现在已经落败,辉煌不再。
瑞阳侯府能守着婚约迎娶小姐过门,做侯府正妻,已经是天大的仁厚。
沈清澜的手臂都快被灵儿掐紫了。
她知道自已的两个丫鬟来了前院,突然变得拘谨起来的原因。
定是和她昨夜的发癫脱不了干系。
正要出言阻止,沈清澜见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后。
她顿足,侧身候在一旁,顺着众人视线看去。
贺夫人搀扶着贺老夫人,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雍容华贵地,从正门缓缓走了进来。
姜还是老的辣。
贺夫人一眼便瞧出,沈清澜步伐间透着的不适,她递给身边的贺老夫人一个办妥的眼神。
但很快贺夫人脸上的得意,被不悦代替。
沈清澜这是和她前后脚,来到正厅?
新妇进门,第一天给长辈们敬茶,竟然来得这般晚!
贺夫人顿时觉得,她堂堂瑞阳侯府,家主夫人的身份,有被新妇冒犯到。
况且还是个不中用的新妇!
沈家如今就是京都的一个破落户。
为迎她过门,该有的排场,该花的银子,一分也没省下。
白花花的银子从她手中过,整得她肉疼。
可想到儿子的前程,她心里的怨气也只得强压下。
正厅内的众人一同起身相迎,待到两位坐上主位,才依次落座回自已位上。
贺夫人脸上短暂的怒意,没能逃过沈清澜的眼底。
沈清澜腹诽道:这就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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