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谨肩膀绷得死紧,心说早知道就去他爸那里取经了,问问怎样才能获得喜欢的人的家人的青睐。
这下好了,有试卷,没经验加没答案,他可以表演一下原地去世。
随着几碟菜上来,牧谨思量着等下要先夹哪道菜给这位寂哥。
赵寂见他这样,笑出声来:“不要紧张,我又不吃人。就是吧,我们家于解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归谈恋爱,出格的事那是不行的噢。”
牧谨点头如捣蒜:“是,我明白。”
于解问:“谁告诉你我已经谈上了?”
赵寂道:“解释就是掩饰,你别说了。就你们这样的小年轻,我要是去当教导主任,一抓一个准儿,也不知道你们年级主任的眼力是不是不行。”
远在海边享受风光的年级主任张勇军摸着肚子,而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指挥着儿子:“少放点烧烤料,都飞到我这来了,怪呛鼻的。”
吃完饭后,赵寂朝于解牧谨摆了摆手,“不用送了,去玩你们的吧,我还有事。于解你傍晚就回家,不许去鬼混。”
于解动了动嘴唇,还是没问出那句“为什么要一个人买情侣票”,最后只道:“知道了。”
赵寂和她哥于野之间的感情她不好说,也不能去替赵寂释怀,只能等时间慢慢给予他愈合伤疤的药。
她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在一年前的清明节。
那天于解买了一束百合去看于野,才踏进烈士陵园,就看到了赵寂,那个高大的男人携着一小树枝梅花,弯着腰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那枝头的梅花甚至引得过路的蝴蝶在上面栖息了一会儿,朵朵绯红,艳丽无比。
“知道你喜欢梅花,就差人去做了这一支,不会枯的。最近工作忙,你拿这个凑合看一下吧,到了有梅花的季节我让人折过来,给你把这里铺满。”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摧残院子里的树了,但我觉得如果没人看它,它也没什么价值了。”
“你不在,花都不好看了。”
赵寂蹲下来抚摸着冰冷墓碑上的照片,带了茧子的手擦去了照片上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小灰尘,俊容上满是疲惫。
于野的那双冷眸犹如初见一般,让他心动,再细看,赵寂觉得这副神情真的好像那次任务他见他的最后一面,令他心颤间又涌上无尽的悲痛。
那次任务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们已经在毒品交接地点猫了很久,因为是装成贩毒人员混进去的,只有他们两个。
本来是可以一网打尽,谁料那个贩毒头子在交易的关键时刻突然反水,集结人员一起围攻他们二人。
好在赵寂和于野合作许久,用他们磨练许久才就拥有的默契冲出了包围圈。
不幸的是于野的肋骨因为帮赵寂挡下攻击,被人用手肘硬生生击断了。
二人鏖战半天,逃亡之路的凶险程度常人难以想象,身上大伤小伤堆积,只差没个头破血流。
赵寂为了缓解紧张气氛道:“于野,你看,男人开好车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于野疼得唇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车子没油,赵寂背着于野一路狂奔,考虑到可以利用地形优势,赵寂带着背上的人闯进了一家废弃工厂。
贩毒的那伙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理追他们追了一路。
救援还没来得这么快,赵寂的心弦绷到了极致,两条腿片刻都不敢停下来,耳麦里是接应人员的呼叫:“赵队……赵队!我们正在前往,还有一小段距离!请再撑一会!”
赵寂的面色沉了下来,他的背上是奄奄一息的于野,身后有一群狼豺虎豹,就等着他体力耗尽冲上来把他们通通撕碎!
“赵寂……”
于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这个时候了,他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外,还是那个冷静到极致的于野。
于野断断续续地说:“放我……下来,呃……”,说话间扯到了他的伤口,错位的骨头似乎在咯吱咯吱作响。
于野满是鲜血的手在自已身上擦干净了,而后拍了拍赵寂的肩膀道:“这里的地形不利于两人一起行进,你……把我放下来,然后跑。”
赵寂咬紧牙关往前冲,拐进了一个车间。
于野吐着微弱的气息,但眼睛却是带着狼一般的冷厉,一针见血道:“你带着我,我们都得死。”
“只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才能活。”
赵寂额间青筋暴起,低吼道:“你给我闭嘴!”
于野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语速飞快:“每一位警察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为人民、为国家随时放弃自已生命的准备,我也不例外。”
他的语调甚至称得上是平和,可细听却是带着一丝颤抖的。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但人有些时候必须要直面死亡。
于野放慢了语速:“赵寂,为爱而死是愚蠢的行为,所以……”
“为爱而生吧。”
赵寂只觉手心被塞了一样东西,还带着体温的,玉触感的。
是于野脖子上的翡翠佛面吊坠。
接着他手臂一麻。
于野竟然硬抗着痛意,从赵寂背上挣脱下来!赵寂没料到他来这一手,原本为了不弄疼他放轻的力道居然被他卸开了!
“于野!!”
赵寂对上了那瘦高的青年向他投来的目光,他还没来得及辨别里面的情绪,下一瞬一名身上绑满炸药的人冲了进来!
于野拖住了那人,对方狠击他的肋骨,于野腹间鲜血淋漓,可他还是死死得抱住歹人,唇齿间血红一片,他大喊:“走!快走啊!!妈的,赵寂你特么不许死了!!不然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赵寂听见于野的最一句话就是“活下去!”,最后他如于野的愿活下来了。
可于野死在那场烈火里。
青年在此长眠,也让他的心脏从此不再为任何人心动。
赵寂语气平静道:“于野,我恨你。”
赵寂说完这句话后,俯身吻了冰冷的墓碑,只有他懂得这句恨里包含了多少日夜里令人崩溃的想念。
从此无人懂他心脏里流淌着的灼热情感,他是背负了另一个人的灵魂活下来的幸运者。
69書吧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很倒霉,他在那次任务里弄丢了他的心上人,即使说放手的人不是他。
赵寂想过自私地留下于野的遗物做个念想,可是他不能,他必须把翡翠佛像吊坠交予于野的家人。
赵寂恐污了于野生前的名声,连哀悼的身份都只能是战友,而不是爱人。
事实也是如此,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连赵寂本人也分不清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可悲多一点。
于野永远地困在那场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他亦是如此。
回忆惩罚执拗的恋旧人。
可若是释怀,那些痛是否依旧刻骨铭心?
刚要上前的于解悬崖勒马,趁赵寂没发现她,她赶紧跑远了。
等于解回来的时候赵寂已经不见踪影,她看到了于野墓前的那枝红梅,用玉雕刻而成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完美,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的精品。
“哥,我来看你了,我和妈都很想你。”于解蹲下身跟于野说话,可是他再也不能揉她脑袋,逗她开心了。
先前于解站着仰头才能看见于野,她的哥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那样玉树芝兰。
现在于解跪下来,还要低头才能看见于野,她磕了三个头,头都碰地了也没能矮过他。
于解乌睫颤了颤,如果于野还在该有多好。
她的哥哥就还在,妈妈就不会一直沉浸在她自已做的梦里,寂哥也能幸福。
可是事情总是不像八月十五的月亮那样圆满,叫人看了心里难受。
她的脑袋突然覆上一只手,轻轻地揉了两下,于解偏头看向牧谨。
牧谨见她心情有些低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哄她道:“走啦,我们去玩点别的?”
于解的眼睫毛瞬间就湿了,她的情绪本来可以控制得很好的,都怪牧谨。
这个人总是能感知她的情绪,找到她的弱点,然后温柔地靠上来。
于解觉得自已肯定是被牧谨这个爱哭鬼传染了,她本来可以不哭的。
“都怪你。”
好丢人。
“嗯,怪我怪我,是我的错。”
对着喜欢的人认错是男人的恋爱守则,这是他从他爸妈身上悟出来的道理,牧谨发誓要一以贯之。
牧谨把身上摸了个遍,只摸出来半张纸,急得团团转。
“同桌?于解?笑一笑嘛,哭了就不是高贵冷艳的榜一同学了。”
于解夺过他手里的纸擦眼泪:“难道笑了就能担得上‘高贵冷艳’这四个字了吗?”
牧谨道:“我觉得你担得上。”
于解微微一怔,像是确认一样道:“你说什么?”
牧谨用手背抹去她眼角的泪,真心实意道:“我觉得你特别好,所以所有含有褒义的词,我觉得于你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于解道:“我说的要你争取机会,你有没有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牧谨语气无比真诚:“怎么会,是我把你推远,这是我该受的。我喜欢你,我认可你的做法,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想让你高兴……”
于解把纸巾攥成一团,闷声说:“你想要这个机会吗?回答我。”
牧谨道:“我睡觉时辗转反侧想的都是你,你觉得呢?”
于解吸了一下鼻子道:“那好,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她又觉得太直白了,听起来一点都不霸气,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气质,找补威胁道:“你要是敢当死渣男你就完蛋了,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牧谨“噗嗤”一声笑了,于解愣住了,耳边荡着少年的笑声,那一声声笑像是鼓点一样敲在她的心床上。
“你笑什么?”于解问他。
牧谨捧着她的脸颊,“啵”地一声亲上去,这声响亮得把于解整懵逼了,还好附近没什么人,不然这人是丢大发了。
于解摸着脸低声说:“你干什么?”
“我笑你可爱啊。”说着牧谨拉起她脸颊边的手,把她拉到人员稀少的地带。
这巨大的树拔地而起,延出好多条胳膊,再组成一个巨大的伞盖。
从此此地树荫常驻。
“我太高兴了,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于解,你真的是我遭遇山洪过后遇到的独一无二的宝藏。”
于解面上嫌弃道:“你口水糊我脸上了。
牧谨把脑袋凑过来,“哪里?我给你擦擦。”他说的擦就是跟只小狗一样拿脸蹭了蹭于解的。
热乎乎的,令人心间发痒的。
“可以牵你的手吗?”
于解不懂他在绅士什么,垂下眼道:“随便你。”
旋即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在一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中,于解听到了少年誓言一般的话,无比真诚又无比热烈,烫的让人呼吸发颤。
“遇见你,喜欢你,在一起,我从来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于解,不要把我丢下,我会受不了。”
……
傍晚来临,他们在人流里移动,借着人流遮掩着掌心相抵的手。
牧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于解,商量个事好吗?”
于解道:“什么?”
牧谨单手比划了一个圆道:“能不能坐回同桌啊,你在那边我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宇宙那么大。”
于解冷酷无情:“换不回去了,你等着下次期末考试压过我拿第一再说吧,拿不了免谈。”
牧谨:“啊?”
于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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