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解的意识昏沉着,多道声音强硬地闯入脑海中,搅得她头疼。
她虚弱地撑开眼皮,看到了许多忙碌的身影,冰凉的仪器套在了她身上。
原来躺在病床上是这样的感受。
原来救一个人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哥……妈妈……牧谨……
牧谨……
我好难受。
她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
“拿呼吸机来!”
“病人口腔有血块凝结,需要清除,舌尖还在持续流血!要尽快止血!”
“这边也有烫伤痕迹……遭了!病人心率直线下降!”
*
“牧谨!”
牧谨被脑海中的声音唤回了意识。
他被探进窗的阳光烫着了,缓缓地启了眼睛后,先闯入视线的是陆雅的白兔子玩偶。
毛茸兔子嘴巴笑得斜斜的。
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哥哥醒了!”
陆雅的大眼睛满是惊喜。
随她话音落下的是瓷碗落地破碎的清脆声响,林婉顾不得脚腕被烫伤了,跌跌撞撞地到了病床前。
她的儿子眼里有着担忧,虚弱的说:“妈,划到脚了没?”
林婉泣不成声,她心疼地抚着牧谨的脸颊道:“没有,小谨,你有没有哪里难受?妈妈去找医生!你躺着不要乱动!”
林婉打开病房门时撞上了面容同样憔悴的丈夫牧知容。
牧知容忙扶住她,看到满地碎片后道:“伤到哪里没有?”
他见到林婉脚腕处的一块红后皱眉:“烫着了?”
林婉眼里含着泪道:“知容……小谨他醒了!”
牧知容惊喜道:“我马上去找医生!”
而后他又不放心地嘱咐林婉,“你脚受伤了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地上的碎片等下我来收拾,记得啊!”
牧谨脖子动不了,他的脖子受到了猛烈撞击。
内脏也受到不小的伤害,再晚一秒就小命不保了。
他听见林婉脚烫伤了,关心道:“妈,等下你记得让医生给你开点烫伤药。”
林婉哪里顾得上这些,她最关心的还是牧谨的身体,“妈这个不要紧,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牧谨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问:“我躺了多久了?”
“你吓死我们了,昏迷了整整一周呢!”
林婉握住他的手流泪道:“傻孩子,你在原学校受了欺负怎么不告诉爸妈呢,爸爸妈妈在那边还是有些人脉的,受了这么大委屈……”
“要不是赵警官告诉我们,我们要被你瞒一辈子了。”
牧谨动了动嘴唇,说:“赵警官?”
林婉似乎是觉得在孩子面前落泪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偏到一旁擦干眼泪说:“嗯,你这次事件是一次蓄意谋杀,赵警官亲自来了一趟。”
“最先的调查结果是司机酒驾,往下查后才挖出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幕后黑手是那个害你身败名裂的蒋小西父母,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
牧谨道:“妈……在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一个长得超级好看的,头发很短的酷酷的女生来看过我?”
林婉回忆了一下道:“那倒没有。”
眼下牧谨情况好转,她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牧谨眼里划过失落,林婉是过来人,当即打趣道:“哟,你什么时候背着爸妈偷偷找了个小女朋友?”
牧谨面上的那点尴尬被林婉看了去,她又说:“你这个臭小子,你拐了哪家的好姑娘?”
刚刚还关心他呢,现在就叫上臭小子了。
见牧谨沉默,林婉佯装生气道:“怎么不说话?莫非……你辜负了人家?!”
牧谨忙解释,“不是……我没有!她很好。”
似乎是觉得不够似的,他又说:“她叫于解,她……”
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牧谨只把心中最直观的感受表达出来:“超级超级好。”
用了两个超级。
少年的欢喜直白得很。
69書吧
陆雅举着白兔子道:“嗯嗯,于姐姐超级好!她会给我橘子吃,这只小白兔是姐姐给我买哒!”
林婉被自已儿子塞了一嘴狗粮,心中高兴但面上克制着。
她家这个小太阳也是有照耀的对象了。
林婉很开明。
不似别的家长一样会觉得孩子早恋不好,相反,她觉得学会爱人是孩子成长必学的一课。
这一课要让孩子自已去领悟,大人插手反而不好。
林婉是一名优秀的记者,口才极好,噼里啪啦地给牧谨灌输了一堆恋爱心德。
牧谨在她的衬托下都显得沉默了。
他爸性子跳脱,他妈话篓子。
牧谨张扬的性子就是在这样良好的家庭氛围下养成的。
牧谨嚎道:“妈我头疼,拿我手机过来一下。”
林婉道:“你手机屏幕碎得稀巴烂,救不回来了,回头给你换个新的吧。”
牧谨道:“那借你手机用一下。”
听到这林婉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联系她未来儿媳妇呢!
林婉喜笑颜开,掏出手机问号码,牧谨飞快地报出一串数字。
林婉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牧谨耳边,她就凑在旁边听。
牧谨:“……”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毫无感情的女机器声响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牧谨道:“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再打。”
……
一遍又一遍,都是同样那句“无人接听”,那道熟悉的女声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笑喊他。
林婉欲言又止。
牧谨抿着唇。
于解肯定是在忙才没空接电话。
牧谨试图说服自已。
林婉也想到了那一处,拍拍他的头安慰道:“可能是她有点事情,过段时间咱们再打哈!”
牧谨喉咙有点干:“妈,你觉得……被报复的只有我吗?”
林婉:“这个……”
她的手机还没收回来,弹出来一条新闻,林婉搭在手机屏幕的手指不小心点了进去。
画面跳转。
那照片上建筑的每一处细节都是无比的熟悉。
目光触及标题的刹那,牧谨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火海救亲……生命终结……可悲……
谁生命终结?
谁?
牧谨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视线往旁边一移,那张曾经带着笑,冷傲,无奈的容颜闯入视线。
不复先前的那般充满生命力。
而是遍体鳞伤。
那身上每一处伤疤都让牧谨心颤。
像一朵生机枯竭的寒梅一般,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担架上。
牧谨努力地抬起手来想要点开这条新闻,每挪动一寸他都会感受到锥心的痛,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牧谨微颤着手,还差一点就碰到那层可以揭开迷雾的新闻。
谁生命终结?
谁?
牧谨点了进去,网页刷出来的却是一片空白。
牧谨瞪大眼睛,那条新闻怎么刷都刷不出来。
怎么没了?!
怎么没了?!
牧谨狠砸了一下床,伤口裂了开来,鲜血染红了裹在上面的纱布。
这本该是很痛的。
可他却觉得麻木。
牧谨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冻成了冰。
林婉目光触到了牧谨身上染着血的纱布,下个时刻,她听见了少年哽咽破碎地说:“好痛……”
这时牧知容带着主治医生推门进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牧谨沙哑痛苦的声音。
“我好痛啊……”
是他给她带来了厄运,让她葬送了性命。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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