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樾看似在问江云兰的意见,实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他看着江云兰,那双熠熠生辉的深邃眸子,在灯光下,格外的好看。
江云兰微微恍神。
君樾伸手在她眼前扫了扫,唇边带着戏谑的笑:“江四姑娘?”
江云兰脸色微红。
她不自觉地垂下眸子,皱紧了眉头:“哦,哦,好,我这就去给你打些水来。”
出门的时候,她似是想到了什么。
迟疑了下,江云兰涨红着脸,不自在地多问了一声:“妹,妹夫是要在屋里洗漱吗?若是在屋里,怕是不太方便收拾,不若,我搀你到外边的耳房里洗漱吧?”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
询问一个男子是否要洗漱,要在哪里洗漱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叫人面红耳赤。
即便这人是她即将过门的妹婿,也一样。
君樾沉沉低眸:“不必。”
江云兰刚伸出去,要帮着搀扶他的手顿在半空。
一时间没明白君樾的意思。
是不用去外边洗漱?
还是,不用她帮着搀扶出去外边耳房?
她讪讪地收回了手。
正要出去的时候,君樾倒是给出了答案:“多备些,我一会儿出去洗。”
江月白家里的厨房,有一口大缸。
进山前。
她给大缸打满了水,似是担心不够,又把厨房里的几只水桶都装满了。
一连五日。
江月白都没下山回家。
君樾不会烧水,腿脚也不方便,只能将就着用那些放了好几日的水擦身,干不干净的且不说,十分不舒坦倒是真的。
如今有人给他做烧火丫头,他乐的支使人干活。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江云兰顿了顿,眼里划过一抹不悦,却还是忍着气道:“好。”
*
小河村是南安县有名的大村。
不仅仅是因为小河村人口众多,有三百六十八户,共两千五百二十一口人家,更是因为,南安县里,足有四个秀才公,一个举人老爷,都是出自的小河村。
说一句小河村族学兴盛,子嗣繁盛都不为过。
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前些年,南安和周围几个州府先后遭遇蝗灾,水患和干旱。
接连几个大坎,百姓举步维艰,不少人甚至落草为寇,以谋生计。
山里虫蛇猛禽,也多有下山来伤了人的。
为防难民进村,为免猛兽过路,也不知是谁提出了在村里村外修建围墙,设置瞭望台的法子。
此举,最大程度地护住了小河村民。
天灾过去,小河村是损伤最少的一个村子。
自那以后,小河村的瞭望台便一直没有撤,每日里,依旧会有人在上边值夜。
这夜。
小河村前面村口处,狗吠声响。
村口瞭望台上,正在打盹地两个人倏地惊醒,他们反应迅速,立即点起了火把,警惕地看向狗子所对的声源处。
路口处隐约有两道一高一矮的白色身影在暗夜里晃动。
抽噎声和着风声飘来,听着有些空灵缥缈,叫人心里发毛。
身材矮胖的那人看着隐没在暗夜里的白,不禁抖了抖身子,缩在身材挺拔高挑壮硕的那人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不敢松。
“有,有才,那会,会不会是?”
鬼啊?!
被唤作有才的男子,是村长媳妇的侄子。
姓赵。
叫赵有才。
躲在他身后,身子矮胖些的那人,则是赵有才的邻居陈平安。
他与赵有才同龄。
素日里,陈平安的身子是横着长的,可他的胆子,却是缩着生的,赵有才习惯了去哪儿都带着他。
即便是在村口这儿值夜,也没忘了捎上他。
这会儿。
看着陈平安缩在自已身后,赵有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白色影子。
他攥着手,视线死死地盯着前方。
湿润的手心里,藏着他满目的惊慌和心里一下一下拨弄着的惧意。
白色身影缓缓朝着他们走近。
赵有才举着火把,照在那白影上,高声喝住对方:“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暗夜里的人脚步顿了顿。
白色影子随风抖了起来,抽噎声更甚,明明人就在身前,可声音却像是在远处,飘飘渺渺地传到他们俩的耳朵里。
陈平安猛地一个哆嗦,拉着赵有才低声说:“有,有才,要不,咱们跑吧?”
赵有才蹙着眉。
他虎着一张脸,一把拽开自已被拉住的衣角。
正要问下边的白影,对方却是已经忍不住一般,顿时大声哭嚷了起来:“是,是有才哥吗?我是阿花啊。”
“阿花?!”
赵有才愣住。
陈平安也从他身后钻了出来,错愕地看向下边。
两人的火把往下凑近了些。
待看清了下边的人后,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下了瞭望台,疾走几步,来到白影面前。
“阿花,你,这大半夜的,这是怎么回事?”陈平安皱着眉扫了她们一眼,急急地问,他视线越过她身后,没见着她的丈夫,眉头皱的更深。
被唤作阿花的白衣女子,是花二婶子的女儿。
她身上只着一身缝缝补补了无数次的白色中衣,手中牵着一个约莫只有六七岁,同样穿着白色单衣的小女孩,至于她的怀里,还单手抱着一个正在吮手指的婴孩。
如今已是秋日,夜里风凉。
母子三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形容狼狈。
赵有才压下满腹疑问,看了阿花一眼,赶紧道:“先别说了,都冷成这样儿了,平安,你快把孩子抱着,先帮着送她们娘俩回家里去吧,别再冻着孩子。”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已的鞋子,递给阿花,示意她先穿上。
阿花犹豫了一下,穿上后,在陈平安的护送下回去了。
赵有才远远地看着她和孩子已经跑远了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声。
当夜。
花二婶子一家彻夜难眠。
次日一早。
阿花的几个兄弟气不过,气冲冲地抄着家伙去了妹夫家里讨公道。
结果,公道没讨着。
休书倒是带回来了一份儿,阿花的几个兄弟,更是一个个儿被打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花家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村里是最没有秘密,也最多闲话的一个地方。
阿花是深夜回的家里。
那会儿。
大家都睡下了。
是好是坏,传的总不至于这么快,阿花的兄弟这么一闹,可就不一样了。
这一下。
阖村上下,就没有不知道阿花被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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