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樾坐在榻上。
目光幽幽地落在院子里那道鲜亮灵动的身影上。
院子外。
江月白穿着一身短打,头发扎起,再高高地团成团,用一块布条层层裹稳,露出嫩白光滑的额头和脖子。
她站在树荫下,日光透过树影,洒在她身上。
看着有些透明,不太真实。
君樾抿唇看着她额边和鼻尖鲜亮透明的湿润,只觉有些口干舌燥。
江月白手里拿着镰刀,弯腰从脚下散落着的一堆树枝里抽出了一条,刷刷刷地就把长长的树枝砍成了两段,又动作利落地把树枝上的枝丫削去了大半。
然后十分顺手地把削好了的树枝丢到一边。
君樾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削好的树枝上,那些树枝还带着枝丫,看着乱糟糟的,实则却算规整,它们大多都是一根手指的粗细,一个成人高的长度。
不短,但也不长。
她削这么多的树枝干什么?
君樾蹙着眉想了一下,余光看到院子外的篱笆墙,似觉得自已猜到了。
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对。
这院子够大的了,也没有哪里的篱笆是坏了,需要修补的。
那是要做什么用?
君樾兀自想的出神,待他回神的时候,那树荫下,已经没了江月白的身影,就连那砍好的树枝都没了,他急急地将窗往外再推开些。
奈何窗子视线范围有限,他看不到她,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就连总围绕着她的蠢狼,也没了影子。
他眼里迅速划过什么,快的他来不及深究。
余光看到自已榻边,稍稍伸手便能碰着的木制拐杖,他手指微动,心里露出些微挣扎。
这拐杖,是江月白到城里叫工匠加工制成的。
那日。
她从山下回来,手里只拎着她常背在后背上的背篓,人失魂落魄地一句话也不说,反而在外边的秋千架上待了大半日,深夜方回。
之后两日,她明显沉默,也没了初见那几日的鲜活。
又过了两日。
她仿佛记起什么般,匆匆去了一趟城里,回来便带着这拐杖,哄着他拿拐杖出门晒晒日光的时候,他本想问问她相看的情况,她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说这木拐杖是早就订好了的云云。
君樾不肯用。
即便他自下山后,便在这榻上没离开过。
即便他觉得,自已整个人都要躺废了,他也不想用。
心里更是从未接受过,他会成为一个残废的可能。
他的腿,依旧日日裹着药。
倒是不疼,也不流血了。
只是换药的时候,君樾稍稍抬头,依然能看见,他小腿上的腿伤并未见好,被刺穿的腿骨没有愈合的迹象,被穿透的皮肉也没有再生的样子。
君樾不是没有受伤过。
但他却从未看过这样奇怪的伤口。
只是……
他要在榻上躺到什么时候?
君樾垂着眸,神色晦暗失落,半晌,他一鼓作气般单腿下榻,拽过拐杖,撑着便慢慢地走出了门。
他站在门外长廊下。
久未见光的他,在日光照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扬手稍稍挡了挡,眼睛也稍稍闭上。
待适应了光照,他缓缓睁眼。
入目的,是一片泛着嫩生生的绿色,君樾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致看,他匆匆扫了眼院子,依旧是没有江月白的影子,倒是屋后隐约有些动静。
他眉心微动,心下稍安。
这才有心思打量起江月白的这个小家,以及这个长了不少绿色植株的篱笆院子。
江月白的篱笆院子不小。
篱笆大门两边种了攀墙的红樱树。
许是季节到了,那红樱开满了花,是这绿意森森的林子里,唯一的鲜亮颜色。
从篱笆大门两边开始,则是用树枝,竹子制成的,死死钉在地里的篱笆墙,墙下内外都放置了不少围挡的石头,叫这篱笆墙多了几丝安稳。
篱笆墙几乎把这林子中,肉眼可见的一大片空地都围进来了。
几间屋子被围拢在中间。
从屋子到篱笆大门中间的路全都用糯米石灰浆和砂石铺成了一条还算干净的小路。
至于路的两边的地则被围拢成一块一块的地块。
地块不大,约莫只有六尺的长度,一尺的宽度,地块外围用了长块石头围挡,地块与地块之间,相距约两尺宽,中间用了不少砂石铺路。
地块上种了不少东西。
有极小的部分,他倒是见过,应该是菜,远远闻着,倒没什么味道。
还有一部分,应当是花草。
只是,有些花草的形状很是奇怪妖艳,甚至有一款花的形状,与公鸡高昂着的头型有些相似,它们开着花,却丝毫没有花香味儿。
除了这些。
篱笆墙在转角的两个屋子中间开了一个门,门边设了两级台阶。
台阶一侧,有一口水井。
井口是一块平坦的灰浆地,灰浆地边上,还有一条直通至另一侧山下的水渠。
至于屋子门边这儿,也设了几级台阶。
台阶上的长廊做的约有五尺宽,长廊地上也是做的灰浆地,整个长廊从屋前延伸到屋后,屋子就像是架空在了一块空地上一般,有一种脱离原地的悬空逃离感。
屋顶处高高垂下的帘子遮挡了外边的大半日光。
也遮挡住了往屋里的雨水。
那帘子上似还加了一层油纸,也能稍稍防雨。
君樾抬眼。
看到什么,他神色划过一抹不自在,连忙垂下了头。
耳尖却热热的,红了不少。
他轻咳一声,装作打量这座与缩小版庄子无异的小小宅院,看着看着,视线又有些没忍住的往上挑,长廊的一侧,江月白和他的衣裳就这么大咧咧的挂在上边。
就连两人的贴身衣物,也都在上边。
风吹过,衣裳迎风荡起。
君樾手轻轻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逃也似的拄着拐杖,快步逃离能看到衣裳的地方,却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屋子的后边。
江月白就在那里。
闻声,她慢慢地停住了手,转过身看向君樾。
待看到他眼里隐约的惊慌时,她神色微敛,疾步走到他跟前,稍有些匆忙地抓着他就问:“那些人追到这儿来了?按说,不该这么快啊?”
君樾一愣。
他木木地看着被江月白抓着的手,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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