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樾原是垂着眸的。
在江月白锲而不舍地给他盛汤料之下,他一口接一口,始终并未发现什么。
听到江月白那话,他陡地抬眸。
神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神犀利中带着探究。
他放下手中碗筷,看了江月白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问:“江月白,你方才说,便是皇宫禁苑,也未必有这药,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
江月白并不惧他的阴沉,淡淡点头。
君樾绷着脸,“你怎会知道,皇宫禁苑里的事儿?”
“哦,我没与你说过吗?”
“什么?”
“你的腿伤,乃是玄铁箭矢所伤,那箭上是抹了毒的,这是你的腿伤迟迟未愈的原因,这么久了,对于你的伤,想来,你该早有猜测才是。
你这伤,这毒,与皇城中的翼王所受的伤别无二致。
不过是较轻一些,且你比翼王幸运些,遇到了我,并及时为你拔了毒,但是……若找不到玉骨草,不能断骨重续,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遇刺在先,对正好出现在那儿的我有疑惑,并不奇怪。
但是……你有这琢磨我的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倘若我找不到药,而你买不到药,你要怎么办吧?
正如我方才所言,有银子,那也是买不到的药材。
倘若皇宫禁苑里有这药材,翼王爷何至于至今仍是个坐轮椅的?
你说是吧,姜大公子?”
江月白笑眯眯地便回答了君樾的疑惑,也把事情明明白白地与他分析清楚。
即便此前两人多多少少有提及他的伤。
但江月白从未这般明确地说起过。
君樾只觉得自已脑子‘轰’地一声,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
翼王的伤……
翼王是他的亲皇叔,骨肉至亲,又是他自小便十分崇拜的对象,可他如今,已在轮椅上熬了十余年了。
他这一生都想为大禹国驱逐外敌,渴望征战天下,庇护百姓。
伤了的腿,断了他所有的幻梦。
他受伤后,皇室遍寻天下,与人求玉骨草而无果。
这事天下皆知。
江月白作为一个常年与草药打交道的人,自然也知道。
他只是……
不知道她要去找的,是这味药。
更不知道,自已的伤竟也与翼王叔一样,需要这般……
君樾怔怔地看着江月白,嘴边发颤,一时间很难接受他自已的处境,竟已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你……江月白,我……”
江月白淡笑着看他:“你也不必这般忧心,我说能找到,便一定能找到。”
不知怎的。
有了她几乎笃定的话,他的心好似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可是,她为何能这般笃定?
君樾敛了敛眸,按着自已的虎口,压着激动问:“江月白,你此前,可是在这山里看到过那药材?采到了吗?那药,可还在手里。”
他太激动了。
以至于忘了,倘若江月白有这药,为何还要上山一趟。
江月白的确是有这药。
但这会儿,她压根儿没有给君樾用的意思。
她还想到山里去看看,若是还能找到,那给他用了就用了,倘若找不到,那这一株,是给他用,还是给翼王用,她还得再仔细掂量呢。
君樾不知她的打算,只眼巴巴地看她。
江月白睨了他一眼。
她慢慢地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碗筷,就这么清凌凌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若是手里头有,还上山做什么?”
君樾:“……”
是了。
她是说了要上山寻药。
“我以前,曾遇到过一个老药农,他与我提起过,他年轻的时候,曾在南安山脉遇到过那药草,当时也卖出了高价,被浔州的一个富商所买,此后便再没找到过了。”
老药农?
年轻的时候?
那这药,估摸着早就用了,否则,翼王叔那边寻药,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才是。
君樾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那还找得到吗?”
再说,南安的山脉这么广大。
她这时候进山,危险不说,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
江月白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微挑了挑眉。
怪了。
他看她的那一眼,是担心吗?
江月白对着他,难得地多了一丝耐心。
“这事,你不必管了,我会去山里再找找,倘若你担心,你也可以试着联络你的旧部,让他们帮着去寻。不过,我觉得,你的旧部这会儿,估摸着还被人盯着,我不建议你过早与他们有联系。”
别到时候,她辛苦布置的那些没露出什么端倪。
他的人那儿倒泄露了。
届时,她可就得白费功夫了。
君樾垂着眸,也不知道听进去她的话没有。
江月白看他一眼,用汤勺往他碗里添了些汤料,催促道:“好了,你不必多想,快吃吧,再不吃,这饭菜该冷了,汤菜冷了可就没这样的口味了啊。”
君樾抿唇,在她的殷切期盼中,重新拿起了碗筷吃饭。
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这汤料是什么?又香又有韧劲儿,还挺好吃的,是你们南边特有的食材吗?”君樾颇有些好奇。
江月白满意地看着他兀自又吃了一口,笑的意味深长:“这个啊?也没什么,就是猪里边内脏的一部分啊,我挺爱吃的,就想着,也与你分享分享。”
君樾:“?!”
“你,你说这是什么?”
江月白睨了他一眼,装作无辜,故意把话说的十分详细清楚:“猪的内脏啊,嗯,准确的说,这是猪肚,也就是猪的胃部……”
她越是往下说,君樾的脸色越白。
君樾气的整个人都在发颤,他指着江月白,怒极:“你,江月白,你居然给我吃猪胃?”
江月白装傻。
出口的话,格外的理直气壮:“吃猪胃怎么啦?不能吃吗?你知道猪胃是什么样的,你就这么激动?猪胃不过就是储存猪食的脏器,听着是不太干净,但猪浑身上下,哪里就不能吃了?我是爱吃,才想与你分享的呢。你放心,我早就吃出经验了,知道如何将它处理干净,祛除腥味,你看你,吃着不是也挺香的?”
她不说还好。
她这一说,君樾再也压不住喉中的强烈呕吐感。
一时间。
他只觉得自已满嘴都是猪食的腥臭恶心味儿。
顾不得旁的,他一把丢开手里的碗筷,拿着拐杖踉跄着往外边的水井边跑,一到那儿,刚吃进去的东西便冲口而出,悉数吐到了水沟里。
江月白就站在他身后数尺外,双手抱在身前,冷淡地看着。
君樾吐的浑身无力,形容狼狈。
感觉到身后的淡漠视线,他神色阴沉地转过头,咬牙道:“姓江的,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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