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中激昂的声音无法传至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也不能听见天京大大小小的茶馆酒肆其中的喧嚣。
他们只是面对着一言不发坐在殿上的皇帝苏殷，低头无言。
苏殷坐于朝殿正中，手握着一份战报，脸色阴晴不定。
皇帝不开口，大臣们也无法开口，朝堂便死寂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不少的大臣眼皮已经交战时，上方的苏殷总算放下了战报:“诸位都知道了吧？”
臣子们自然知道，但这时候哪敢开口？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要朕念给你们听听？”苏殷又提起了战报，似乎真要念，“我朝三十万大军北上，才进凉国南都，就大败！”
“三十万大军！那是三十万！不是三千！不是三万！是三十万！被区区一万歧丹人，打得丢盔弃甲！”
苏殷本来压着的怒意，一瞬间点燃，那份战报当场被他至掷于地面，用绣着龙纹的黛色长靴猛踩。
殿内噤若寒蝉，无人敢发出声音，生怕这位励精图治的天子脑热废除祖宗规定砍了他们的脑袋。
“出兵之前，你们一个个都告诉朕，凉国已不足为惧，这便是不足为惧？三十万人！一触即溃！你们这是要让朕在历代先帝面前丢尽颜面啊？！”
大臣们面色惶恐，心里却道，出兵难道不是你的想法？我们不过是迎合了你的想法，满足你对歧丹人的复仇心罢了。
“三十万大军，回撤的只剩不到两万人，两万人被剩下的三千歧丹人撵着逃！你们谁能告诉朕，接下来该如何！”
在场诸人其实皆不擅长军事，对于苏殷的大怒，大多数人都无能为力。
苏殷见无人接话，一时气都不知向谁撒。
幸好还有几个人还算有胆识，只见其中一人道:“圣上，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是再调禁军北上，接应毌枢密回朝！”
“毌栋乃三十万大军的总指挥，如此大败，他难辞其咎！你还让朕发兵去接应？”
那人却道:“毌枢密率兵与西边周国多次交战，论军务，本朝无人能出其右，万万不可因一场兵败便断定他领兵无方……再者，如今迎战的凉国军余部不过三千之数，此刻正是尽诛敌军的大好时机……”
苏殷闻言，内心里咀嚼一阵，觉得这还真有些道理:“既如此，此次当调多少兵力？”
“稳妥起见，臣认为再派三十万大军最好。”
“三十万不行！若如此，去了六十万禁军，便只有四十万可驻守天京，一旦有人起反心……”苏殷皱眉，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大臣们哪里还不知道，这位官家是被启王谋反之事搞得草木皆兵了，别说再拨三十万大军，哪怕是二十万，他都必不会应允。
“圣上所言甚是，是臣疏忽，臣以为再调十万北上，应当足够！”
“那便依卿所说……”
“圣上英明！”
在朝臣齐声赞颂下，这场临时的朝会才结束。
苏殷则在无数禁军的保护下回到了寝殿，心绪不宁的他当即躺在了雕龙画凤的木质大床上，闻着殿内若有若无的宁神香味，心情总算缓和了下来。
“祝缪那边，怎么样了？”苏殷稍作休息后，对着寝殿一角开口了。
声音传到那角落里，只见一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白发无须，看模样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太监，他恭恭敬敬跪下:“回圣上，奇石已至天京。”
“甚好！”苏殷顿时来了精神，从床榻之上坐起，“如今在何处？”
“已按照圣上旨意，运入了‘奇居’。”老太监如实回答。
“祝缪此人，倒是深得朕心。”苏殷一扫先前阴霾，“那他如今在何处？”
“祝大人还在京南路，言还在为圣上寻得更多奇物。”
“好！朕看他这是想将江南器物局改成天下器物局啊！待他入京，朕必有封赏！”
“祝大人本想留在江南，但遇见了宁王世子……”
“他在江南？祝缪与他有何相干？”苏殷听到宁王世子这几个字时，眼底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丝晦暗。
老太监察觉到了，但身为内侍，他也不能作出其他回应，只是按照祝缪的情况如实汇报:“祝大人本是在素州赴一场诗会，却不料世子看见祝大人的护卫后当场出手，只道护卫乃是三年前刺杀他的凶手之一……”
苏殷听着老太监的详细描述，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他竟然伙同匪人要杀祝缪？胆大妄为！他不知祝缪是朕授意？”
老太监却不好接话，只是任凭皇帝怒声斥骂。
“他如今在何处？”
“回圣上，应当在去往云州的路上。”
“还算识相，那宁王……可与他一同？”
“那倒是不曾……”
“朕知道了。”苏殷摆摆手，示意老太监可以离开了。
老太监却留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
“祝缪还有事禀报？”苏殷双目半眯着，似是有所明悟。
老太监点点头，跪在天子榻前，说着祝缪的请求。
苏殷的眼神逐渐从惊疑到锐利，良久方才冷笑:“那便告诉他，一切由他定夺便可，无需告知朕。”
“是！”老太监得到了主子的答复，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下。
苏殷看着除了他空无一人的寝殿，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嗅着殿内奇香，天色尚早，便沉沉睡去。
至于三十万大军溃败之事？还是暂且抛到脑后罢！
……
远在云州的苏琰，却并不知道天京之事，他与丘瑾、泠儿、阿初三人一同驱马至了五龙山下，打算潜入其中，先探探五龙山的情况。
却不曾想，刚要上山，就见天色突变。
第一滴雨滴打落在苏琰束好的发丝之上，让他眉头不禁皱起:“看来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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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等雨停再上去……”丘瑾拉着阿初就往马背上跳，前些日子那场雨可是让她记忆深刻，如今一遇到下雨就会想到不怎么好的事。
泠儿也上了马，准备回去城内避雨，疑惑地看向在一旁抬头望着天的苏琰，不知他这是在想着什么。
苏琰倒也没有想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雨水有些凉嗖嗖的，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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