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15年,澈城区。
澈城战役,是百国联盟成立以来人族唯一的屠龙战役,但这一战却以人类战败告终。
龙与人,从来就不存在和谐共生的时代,屠龙之战自古就延续着,不同于面对神时而选择的信仰与臣服,人与龙的争斗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龙生性残暴,喜欢侵占和破坏各族的领土,并在那里产卵,龙从不群居,他们高傲,从来都是单只出现,然后以压倒性的优势占领城市,杀掉所有的反抗者。
火龙“赤虬”就于半年前抵达澈城区,占领了整个澈城。
而火龙一脉即使是在残暴的龙族中,也属于进攻性很强的一支,祂们曾在历史上多次与人族或者妖族巨人族发生过争斗,各有胜负。无论人、妖、巨人,无一例外都是以巨大的人员伤亡换取对龙的胜利。
百国联盟在那时只成立了十五年,还没有完全赢得民心,恰巧火龙入侵澈城,国盟当然不能不管,而对战龙这样的巨兽自古便是狩猎军的专攻,这次的战斗也就落到了狩猎四军头上。
那个时候的张元清二十八岁,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就是面容里常有几分愁苦,笑的时候比较少。
他在当时的狩猎四军待了还不到一年,剑技并不精湛,胆子也不算大。
其实一直以来,张元清觉得自己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很多时候是被生活推着走,几乎不会想着去主动改变什么,他才二十八岁,就像只老牛一样麻木了。
如果不是妻儿被土匪所杀,为了报仇才来参军,不然他会在村子里安静的过完一辈子。
狩猎四军总帅齐成云剑法精湛,断云剑系在他手里用的炉火纯青,青雀那时便是他的佩剑,他又是那种好相处的人,经常亲自教授军内所有士卒剑法,从来都是倾囊相授,即使是面对张元清那样的新兵,也不曾从齐成云脸上看到一丝轻慢。
在这里,张元清曾找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归宿。
可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久,狩猎四军出动了两万人,全军上下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准备,浩浩荡荡的奔赴了澈城区。
此刻的澈城已是人走兽散,只有一只巨龙盘踞在一座高塔上。
真当亲眼看到龙的时候,才明白祂为什么是巨兽之王,为什么是比肩神明的存在。那百余米长的身体,单是头颅便有房屋大小,龙角威武的长到天上,流动着赤色的双眼是无尽威压,浑身覆盖赤红色的鳞甲,祂轻轻的呼吸,便有高温从鳞片下涌出,人族的建筑在他的俯视下不过是玩具,祂所行过的地方遮天蔽日,毫不夸张。
张元清已经开始佩服那些曾经与龙战斗的先辈了,面对这样的巨兽,人是那么微不足道,他们又是何来的勇气与这样的怪物战斗的?
张元清被分配到第一批冲锋军里面,那时的他颤颤巍巍的站在无数和他一样的士卒之中,硬着头皮冲向那只巨龙,在龙的视角,这群家伙和蚂蚁无异,祂甚至懒得吐息,只是舞动着巨大的身体冲过去,张元清所在的冲锋军就已溃不成军,遍地死伤。
张元清被锋利如刀的龙爪刮过了身体,接着便有了一道巨大的血口,他痛苦的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鲜血不断涌出,他身边同样倒了无数的战友,绝望感笼罩了他。这样下去,根本不需要火龙赤虬发动下一次进攻,他就会在地上失血过多而亡。
可这个时候,齐成云出现了,他以轻盈如燕的身姿闪现到赤虬眼前,毫无畏惧,将军的豪气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的剑可以抵挡赤虬的龙爪,他的剑可以划开赤虬比钢铁更坚硬的鳞片!
龙血飞溅而出,刚好落进了张元清的伤口里。
想获得龙血的力量不能通过饮用等方式,那样会把龙血消化掉,所以必须以血与血的交融,龙血的侵略性又极强,一旦在你的体内接触到你的血液,很快便会污染全部,赐给你力量的同时剥夺你的理智。
这些是不会记载在任何一本书册的。
张元清就是这样意外的被龙血污染,也正是因为被污染,他才成了这一战唯一的幸存者。
之后的张元清短暂失去了意识,他觉得自己会死,但他没想过他的兄弟们战友们会输,这一战准备万全,齐成云又那样强大,即使是面对火龙赤虬也一定可以赢!
但是为什么……
张元清再醒过来的时候,伤口近乎愈合了,可一睁眼,却是遍地的火海,冲天的火焰,猩红的火舌四处摇曳,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怎么会这样……
张元清不敢置信,他仰头看去,那个魔神般的火龙赤虬俯视着这个幸存者,仿佛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虫子,赤红色的龙眼转动,充满了轻蔑。
齐成云的尸体就躺在自己眼前,那样强大的人,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死啊……张元清跪在地上,跪在火海里,孤独又无助。
最终,他拿起了齐成云的青雀,他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敢,一生的不屈,猛的跃起,剑光如影,直斩火龙赤虬!
可赤虬一阵汹涌的吐息,猩红的烈焰在张元清身前绽开,他明知会死也会冲上去,即使不能伤祂分毫也要冲上去,他做不到在全军阵亡的情况下自己像懦夫一样死去,他也要勇敢一次,直到战死!
澈城战役败了,却也不算完全的失败,齐成云和他狩猎四军重伤了火龙赤虬,在全军只存活了一人的情况下,赤虬重伤而逃,虽然没能屠龙,却也完成了驱逐的任务,澈城区再次回到了人族的领地。
张元清到最后也没能伤到赤虬一下,祂的伤也许是被齐成云砍的,也许是被他的其他战友砍的,但都不重要了,即使被高温的火焰吞没,他依旧靠着那该死的龙血恢复了回来,他被人们奉为屠龙的英雄,国盟对他加官进爵,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到,真正的英雄却倒在那场大火里,真是讽刺。
许一木听张元清讲完这一切,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在脑海里尽力还原着七十年前的澈城屠龙战,觉得震撼又悲怆。
69書吧
“那你后来又为什么会在山间地头流浪?”沉寂了半天,许一木问向张元清。
“当年准备完全的澈城屠龙战,是输在了自己人手里……”张元清有些痛苦的说。
“什么……”
“在屠龙战里我们曾用到了锁龙的铁链,里面混有‘亡’,如果将火龙捆绑起来,再以众人之力拉住,那一战没理由输,而问题,就出在那锁链上!”张元清似乎很不甘,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某些场景,似乎不敢去看。
“是吗……”许一木的心里也悲凉起来。
“有人在每根铁链上砍了一个缺口,当时战事紧急,根本没时间检查,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害死狩猎四军的人在后来取代了齐成云的职务,成了新的狩猎四军总帅,那样的酒囊饭袋怎么配的上那个位置……”张元清气的嘴唇都在发抖,许一木第一次见到非龙血状态的张元清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你既然查明了真相,没去检举他吗?”许一木轻轻的问。
“那是没用的……”张元清转而叹了一口气,“我后来杀了那个凶手,被百国联盟列为了四级悬赏犯,我逃进了山林,从此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涯。”
话说到这里,张元清的语气反而淡了,仿佛与自己战友委屈受死的痛苦来比,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日子都不值得一提,这个人确实不算坏,也已经完全称得上是勇敢,独战火龙,为战友报仇而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和英雄身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给枭卖命呢……
“你有听说过信仰巨龙的人族家族吗?”
许一木问的其实是当年的周家,孙老头曾对他说过他们信仰龙,但目前看来人和龙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又怎么会有信仰龙的家族呢?
“没有,在我活着的近一百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信仰龙的家族。”张元清很肯定。
“哦……”许一木觉得可疑,自己的身世来历还是个谜,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龙蛋里会孵出自己,通过张元清的话,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自己确实流着青龙的血。
“你对青龙了解多少?”许一木又问。
“据我所知,青龙一脉应该已经灭绝了,在国盟成立以前就灭绝了。”张元清回忆着应答。
这点对的上……许一木回想着当时孙老头所讲述的,也就是说,自己身上已经是青龙最后的血脉了。
“龙血污染者会将自己的龙血遗传给自己的孩子吗?”
“不会,这点我很确定。”张元清回答。
那么自己也就不是龙血污染者的后代,到底是什么……许一木觉得,自己其实离真相还很远。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给鬼枭商行卖命?”许一木说着,眼睛看向张元清。
张元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嘴半张着,侧过头去缓缓说:
“因为安神丹……那三大禁术之一的幻术,我需要那个幻术。”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