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我找到我们的人了。”裴文东看着那只白玉虎说。
“怎么样了？”徐涛虽然是问句，但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小组，一共五个人，他们都死了，被鬼枭的人埋在了墙里。”裴文东说着，眼神里分明燃着火。
“记住，你是一名调查官，不能感情用事。”徐涛吐出一口烟，那白色的烟雾像蛇，像鹰，最后消散了，什么也不像。
“可我怎么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是我们的弟兄啊。”裴文东咬紧了牙，低吼道。
老徐没有接着答话，而是抽完了手里的这支旱烟，才慢慢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趣，很无情？”
裴文东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我也不是孤家寡人到现在的，我二十二岁成了亲，娶了个很漂亮的媳妇，两年后，我们还生了一个儿子。”
裴文东抬起头来，似乎很好奇徐涛为什么说起了他自己的事。
“那时候我就已经是调查官了，在我儿子出生后，我就开始怕死了，想再干两年就辞职，找个地方过安生日子。但是我的组长去世了，在查案子时被只妖打穿了脑袋，就死在了我面前，从那儿以后，我升到了二阶调查官，成了那个小组的组长。然后我就觉得，这辈子可能就搭在这里了，那些安稳的生活可能注定跟我无关了。
“我这一干又是五年，一直到，我妻儿被杀。”徐涛低下头，猛抽了一口。
“你……”裴文东一下子噎住了。
“有一个被我抓到过犯人从牢里逃脱了，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我，当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我的妻儿，他查到了我妻儿的下落，在我还在查案子的时候潜进了我的家，他侮辱了我媳妇，掐死了我儿子，然后把我儿子和妻子都剥了皮。当时我连夜赶回来，看到他们的样子，那就跟被屠杀了的牲畜一样挂在那里，我晕了过去，真的是晕了过去，到现在也忘不了那一幕，但我却不敢再去想，我对不起他们。”
裴文东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间迷茫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裴文东道歉说。
“没什么。”
“既然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执行部呢？”裴文东低声问。
“这差事总得有人去做，对像我这种没有人挂念的老家伙来说，这就是我的归宿了。”
裴文东沉默了，他似乎在想这些话的意义。
“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既然干了我们这行儿，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都随时面对着危险，趁现在还来的及，把心态调过来，千万别出错，不然受难的可能不止你自己了。”徐涛说完这些，顺便倒掉了自己燃尽的烟叶。
那个时候乙羊城天还是蓝的，裴文东起了个大早，无事就去聚合庄酒楼巡查。
“鹬大人。”
一队人在酒楼排好迎接裴文东，虽然叫着“大人”，但裴文东心里明白很多人并不服气，毕竟自己才刚来不久就成了酒楼老板。
这些日子他又为枭做了不少事，很受枭的喜欢，昨天枭也告诉他：“以后不要用陈川这个名字了，在这里，你就叫‘鹬’吧。”
那时候还没有“五禽”这一说，只有四禽，鸠、鸰、鹉和自己，除了代行会长和枭，在鬼枭已经没人能管他了。
但坐上这个位置并不代表就服众了，在这样一群亡命之徒中，每个疯子都想往上爬，挣更多的钱，如果有机会，他们巴不得你死，甚至是主动捅你刀子。
裴文东表面答应着，挂上了无所谓的微笑。
他找了个处理公务的房间，还自己用毛笔提了个“青玉厅”挂在门上，便一屁股坐进去了。
椅子还没捂热，便有人找上了门。
“进来吧。”裴文东大声说。
一个满脸羞红的女孩走进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些眼熟。
“你是？”裴文东努力回忆着。
“鹬大人，我叫云媚，是您前些天救过的那个侍女。”
“哦哦，你来有什么事吗？”裴文东想起来了，他当时在百禽坊揍董建云时确实顺手救了一个女孩。
“我是来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的。”云媚行了一个礼。
“没什么好感谢的。”
裴文东笑着说，然后低头喝茶，心想原来就这事儿啊。
嘬完一口清茶，裴文东抬头的瞬间，一件丝袍也随之滑落，云媚雪白的身体呈现到了裴文东眼前，她不敢去看裴文东，特意把脸扭向一边。
裴文东傻眼了，他这才想起刚进来的云媚就不正常，她身上好像只披了一件粉色丝袍，还专门画好了妆，更不用说她那绯红的脸颊。
云媚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向裴文东的位置走去。
在那个时代，像云媚这样有姿色又没钱的姑娘，最好的归宿就是傍上一个家境殷实的老板地主或者贵族公子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董建云一样把女人当一次性用品。
其实很多这样的姑娘也不是为了自己，她们往往父母年老，弟弟妹妹尚幼，想要养活这样的大家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而云媚就是这样，当她听说裴文东进了鬼枭还当了酒楼老板之后，她鼓起勇气决定来试一试。
裴文东也不是那些长期位居高位的官员，他懂那些底层人民的疾苦，看着这样云媚，色心接着就消散了，只觉得她可怜。
“把衣服穿上吧。”裴文东淡淡的说。
云媚一下愣住了，眼泪开始簌簌的落下，她狼狈的抓起了那件丝袍围在身上，蹲下身低声哭起来。
她以为裴文东看不上自己，得不到救命的钱，而自己又失去了最后的尊严，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聚合庄酒楼当前台吧，每月四十银钞，足够养活你家里人了吧。”裴文东温柔的说，眼底闪过落寞的悲伤。
云媚哭声一下停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比她在百禽坊做侍女挣得五倍还多，就算是一阶调查官也没有这么多的俸禄。
“大，大人，小女子怎能……”云媚眨着那楚楚动人的眼睛，始终无法相信。
“收拾一下东西，去干活吧。”裴文东说着，走出了青玉厅。
云媚愣在原地，自此把裴文东的身影印在了心里。
这些天裴文东很少出现在聚合庄了。
他瞒着人弄了一堆古籍，全铺开有半个屋子，全是有关民间志异和草药记录，甚至有一些关于炼丹术的书。
这是第三天，裴文东从书堆里醒来，再一次翻阅起手头的书。
他眼皮半闭着，似乎很难打起精神。
“世界三大禁术……”
裴文东在看到这三行字的时候惊醒了，他瞬间打起精神，用手指划着去读：
“幻术，为世界三大禁术之一，与炼尸术、御毒术并列，可通过药物等手段控制人的梦境和神智。”
找到了，就是这个！
裴文东有些兴奋，他想要看更多关于幻术的描述，可很快便让他失望了，他翻遍整本书，再也没出现“幻术”二字。
他只能不甘心看了一眼封面，那封面已经陈旧发黄，能看出这本书的历史很久远，书名依稀可见——
《百术简史》。
他闭上眼睛，觉得枭所用的就是幻术，而安神丹则是他控制那些人的媒介，但仍有很多的谜团，没有人知道幻术的来源，也就无从了解枭的出身和他背后的势力，而不清楚幻术的具体实施方法就无法找到并针对他的弱点。
“这次有什么发现？”
茶楼里，徐涛难得没抽旱烟，而是拿起了一杯茶。
“老徐，你知道幻术么？”裴文东问。
“幻术？这种术应该失传了吧。”徐涛想了想，这样说道。
“失传？为什么这么说？”裴文东很疑惑。
“早些年民间有传说，幻术起源于远古的神明，那是众神中的幻神，这位幻神曾多次降临于山海五洲，影响过四族的历史，而他也曾经选过五位神使，将自己的幻术传授于他们。”徐涛讲着故事，眉头紧锁。
“然后呢？”裴文东催促他。
69書吧
“历史上有很多著名的惨案就是由幻术制造的，这些惨案都集中发生在国盟成立前的一百年间，如永安镇集体自杀事件和楼凤城屠杀案等。”
“这些案子都是幻术做的？”裴文东只觉得触目惊心。
“谁知道呢，国盟的卷宗里没有交代细节，都是后人说的。”
徐涛忍不住，最终还是抽起了旱烟，烟雾飘起来，在两人之间拉了围帐。
“老徐，我觉得鬼枭所掌握的就是幻术。”裴文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
“我见过的枭每次都控制不同的人来代替他出面，被控制的人好像没有自我的意识，而安神丹就是施展幻术的媒介。”这是裴文东查阅了三天古籍所得到的推理。
“你确定是世界三大禁术之一的幻术吗？”老徐又确定了一次。
“对，我找到一本《百术简史》，里面记载的幻术和我所接触的完全符合。”裴文东的语气更坚定了。
“不应该，这种术应该早就失传了才对啊……”徐涛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刚刚就在说失传了，那你告诉我这个幻术为何会失传？”裴文东觉得真相就在眼前，却总是够不到。
“因为，幻术的创造者，也就是幻神，早已在八九十年前就陨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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