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个人还在睡梦中，枕头下的手机就吱吱的响个不停，梁芸翻了下身，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只手撑开自己的眼皮。
勉强看清妈咪两个字后，梁芸才撑着坐起来，去了厕所隔间。
“怎么起这么早？”梁芸习惯性地像在家一样省略了称呼。
“芸芸，本来我和你叔叔是打算要送你们回去的，但你叔叔突然有点事，所以我们连夜回了茂城，你们晚点自己坐车回吧，妈妈想着现在有空给你说下，不然等下就要忙了，可能接不到电话。”
解释完后，叶澄又添了句，“怎么都七点半了还没起床吗？”
电话里似乎还有小声的催促声，但隔得太远，听得不真切，只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
听完这一长段，梁芸的困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咂摸嘴的两个人，隔了好久才转回视线。
期待了好久的一顿饭，还是没能吃上。
不过，叶澄生意忙，她也清楚，这次大概是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急，所以心里再失落，她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添乱。
“行，那你记得按时吃饭，胃药可填不饱肚子，下次和我说胃疼我可不管你。”梁芸的嘴硬大都用在和叶澄的对话里。
“知道了，你和同学回去注意安全。”叶澄听到熟悉的数落终于笑了声，疲惫的声音也轻了不少，“妈妈下次一定多陪陪你。”
“知道了，第28次了，下次赊不了账了。”梁芸望着渐渐亮起来的房间，心情好了不少，翻起旧账来声音也没那么闷了。
69書吧
“哎呀，还记得呀，妈妈事后都补偿你了嘛，下次妈妈保证，绝不再放你鸽子。”
叶澄说完心里也有些愧疚。
梁芸6岁半，她就和梁生默离婚了，观念不和的两个人强行在一起，每天都是一种折磨，尽管不吵架，日子也是真的过不下去。
本来每天的沉默就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刚有些起色的生意眼看着又要亏本了，他们也终于走到了每天相看两厌的地步。
本来就是相亲认识的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加上离婚手续办得也快，于是只用了两周，梁生默就从租的房子里搬了出去。
离了婚，她也得谋生计，她有大学文凭，但是在这个小县城，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因此，她去了几次经济发达的茂城，但也都是四处碰壁。
她自己好久都没能安定下来， 再带上梁芸像是痴人说梦。
但离完婚，梁生默就撒手不管了。
她只能把梁芸寄养在外婆家，刚开始的两年，她两手空空回家也不好意多待，匆匆看梁芸几眼就得往回赶。
记忆稍微深刻一点的还是最开始那一年。
她到现在也还记得，那条窄窄的小道。
那个被红色棉袄裹得像个小团子的梁芸，被牵着，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得磕磕绊绊，也不吱声。
回去发现，裤脚上全是泥。
那天去坐茂城的火车，她往返了三次，还是心一狠，撒手把梁芸留在了院子里。
她偷偷躲在门外看。
也不知道梁芸知不知道，但她不哭不闹，甚至没有跟着上前，只是一直望着枇杷树的方向，眼神一动不动，像是要把半开的门盯出一个窟窿来。
叶澄顿时红了眼眶，拿起行李，脚步生风，不敢回头看一眼。
再后来赚了钱，叶澄回去得倒是勤快了不少。
但真正等她存了些积蓄想把梁芸带在身边，梁芸也已经长到了十二岁，大概是已经不再需要母爱的年纪了。
她自知亏欠了梁芸一整个童年，于是在刚回去就做好了梁芸不想和她走的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她没带在身边长大的梁芸，再看着她，眼神里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疏离和怨怼。
她越发愧疚，也越发不知要怎么和梁芸单独相处好，只能由着心里的那份本能的母爱和想要弥补的心，温声开口，“芸芸，你愿意跟妈妈走吗？妈妈给你准备了好多漂亮衣服。”
也没想到，梁芸听说自己要带她走，半夜就自己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叶澄还没催，梁芸就像之前那样乖乖跟在她身后。她回头，梁芸的手一顿，脚步也停下，安静地望着她像是听候发落。
她喉咙一哽，拿过箱子，想牵她的手。
梁芸还是很乖，不挣脱，递过箱子，由她牵着。
后面相处后她慢慢发现，梁芸小小年纪，却过分地有主见，总是锁门，非常独立，喜欢做饭，还总爱干涉她，吃饭，回家时间，不良嗜好，通通要管。
她常年在外，日夜颠倒是常事。
可那段时间，再不习惯，作息也还是生生规律了不少。
相处久了，叶澄越发觉得她们之间她才像是女儿，总被照顾，总被管束，还总是没由来得的心虚。
但女儿还愿意搭理她，对叶澄来说，已经十分珍贵了，所以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至于为什么这么愧疚，大概是因为这顿饭，拖了好久。
对于自己，梁芸从不提要求，总是过分体谅，吃的穿的都不挑剔，准备什么都收下，刚开始准备的那一房间的芭比娃娃，她明明不喜欢，也都不提，只是默默点头。她还是后来从她妈口中才得知的。
唯一主动提的，都是说要和朋友一起吃饭，只是她不是因为时间关系来不及，就是有事推不开。
到现在，也真没能吃过一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芸对于要自己请朋友吃饭这件事这么执着。
想着，叶澄眼神又有些挣扎，“下个月，妈妈一定抽时间。”
“妈，算了，你忙吧。”
大概是从小就寄人篱下，梁芸足够敏锐，哪怕声音只有细微的差别她也察觉到了对方变换的情绪，她只是有些执念，但也并不希望叶澄难做。
这句妈，不是平常在外人面前那样装出来的熟稔，而像是自然地亲近。
久违地让叶澄的眼角都有些湿润。“好，你好好照顾自己，妈妈挂了。”
“怎么了，好好地，打电话还哭了。”
“毅东，下个月聚餐，我就不参加了，你帮我和茵茵说下。”
“这不小事嘛，不是还有事，快，我先送你过去。”
梁芸收了电话，就进了洗手间。磨蹭了好一阵，拿了手机就准备出门买早餐，也没打算喊人起来。
这两个懒虫，太阳不晒屁股，大概是不会起床的。
她去早餐店楼下买了包子油条，看了圈附近没看到糕点店，看了下时间还早，就去坐了趟公交出了景区，去街上蛋糕店里逛了逛。
昨晚太累了，她们都懒得出门，但过生日怎么还是要有些仪式感，今天要坐几个小时车赶回学校上晚自习，怕是更没时间准备了。
想着梁芸又买了些蜡烛，准备去礼品区再逛逛。
这时梁芸拿出手机付完款，电话的后台还没清，她打开，看到一排的未接来电。
有六点的一个，只响铃3秒钟，七点的有两个还是3秒，像是在试探她有没有起床，整整齐齐很规律。
除了中间七点半，梁芸在接电话。恰好没有来电。
到了八点半，九点，九点半，响铃时长都到了一分钟。
而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开的振动，放在包里。
梁芸突然想起昨天答应的事，一拍脑袋，赶紧呼了过去。
结果对面传来了嘟嘟声。
遭了，月老的红线好像要被她牵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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