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人?”
兑平静吐出的这四个字,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肖安的意识深处,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吗?
让渴望身体的存在,永远享受为“人”的乐趣。
“天啊!”肖安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嘶哑,他几乎要对着虚空顶礼膜拜,“我的兑,你说的正是我毕生追求的梦想啊,我拼尽一切也想实现的梦想。”
这不仅仅是共鸣,简直是灵魂的共振!
他不再是孤独的探索者。
“哦?”兑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澜,似乎也感到了意外,“这么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何止是一块!”肖安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抓住兑狠狠摇晃(如果兑有身体的话),“简直是天作之合。我们联手,定能成功。”
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两个人碰撞思想,共享智慧,远比他一个人瞎摸索强万倍。
“冷静,肖安,冷静。”兑似乎被肖安的狂热弄得有点“慌”,他接近肖安本来就有目的,可不能被肖安带偏了节奏,“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艮的‘作品’就在眼前,不去验一验吗?”
对,正事要紧,肖安强行压下翻腾的热血,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片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群山。
这可是艮的“杰作”,蕴含着诅咒之土与能力丧失之谜的关键。
他大步流星走到山前,山脉巍峨,层峦叠嶂,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感”。
肖安皱了皱眉,强忍着某种心理障碍,伸手挖向一处相对松软的山坡表层。
触感坚硬,与脚下大地的泥土截然不同。他用力抠挖,指尖很快碰到更坚硬的东西——岩石。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山石,遍布在山体内部。
“原来如此!”肖安眼中精光爆射,恍然大悟,“这些石头,是艮吃下去的泥土、小石渣,经过他那个‘熔炉’消化后,重新凝结出来的产物。”
这个推测让他心跳加速。
他不再顾忌,双手齐出,如同人形挖掘机,疯狂刨开山体。泥土飞溅,碎石崩裂,他要看清山体的本质。
很快,深层的结构暴露了出来——厚重的、坚硬的岩石层构成了山体的核心。他抓起一把刚挖出的深色山泥,又在地上抓了一把浅色的原生土,放在鼻尖对比。
原生土:色泽浅淡,带着泥土特有的、淡淡的清新气息。
山泥:色泽深褐,毫无芬芳,只有一种沉淀、厚重、仿佛被“处理”过的死寂土腥味。
“没错了!”肖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这山泥,就是经过艮的‘内部消化系统’加工后的产物,是真货。”
他甩了甩手上的泥土,仿佛甩掉某种无形的“晦气”。
“我让艮来这里吃土,就是想验证他吃下这里的‘规则之土’(在引力下的泥土),身体能否真正永恒。”
兑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实验者的冷静分析:“可你看到了,艮衰老了。衰老,就意味着终结,意味着身体终将消散。”
他话锋一转,直指肖安:“而你——没有吃这里的土,身体能力完好。至少目前来看,你没有任何衰老迹象,所以,保持住,也许你的道路,才是通往‘永恒’的正途。”
“可是——”肖安立刻反驳,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疙瘩,“虽然我没有吃过土,但就算乾不出定,只要岁月够漫长,我这意识生化出来的身体,仍然会慢慢消失。这跟吃土的艮,似乎没有多大区别啊?”
艮吃土,会衰老死亡。肖安没吃土,仍会慢慢消失。
“你错了,区别还是很大的。”兑的声音斩钉截铁,终于揭开了真相的面纱,“你的身体,终究是意识生化出来的,可能在真实度上,存在无法弥补的缺陷。
而艮虽然会衰老、死亡,但他原本由意识生化出来的身体,在吃了‘规则之土’后,完全被土的‘养分’替换掉了。他的身体,是真实意义上的物质身体,或许他的真实度更高,活着的感觉会更强烈。”
肖安眨了眨眼睛,陷入思索。
但仅仅一瞬,他眼中骤然爆发出洞悉一切的精光,猛地抬头,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宣判的意味:
“兑,你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这声断喝如同惊雷,让兑的声音戛然而止,无形的“空间”都似乎为之一滞。
肖安踏前一步,仿佛要将自己的认知狠狠砸进兑的“意识”深处,语速快而有力:
“如果两种身体都注定要走向毁灭,那么,在毁灭之前,哪一种能让人体验到更真实、更丰富、更深刻的‘活着’?”
“是艮这种!”
他猛地指向远处衰老的艮,又狠狠指向自己,声音激昂:
“看看他,再看看我。不,看看我们曾经作为一团知觉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活得浑浑噩噩,空有瞬移和体察的能力,却像幽灵一样,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重量和温度。”
他激动地握紧拳头,仿佛在攫取那失落的真实感:
“但拥有了艮这种物质身体呢?能触摸岩石的粗粝,能嗅到泥土的芬芳,还捧起清澈的湖水,还能品尝到泥土的味道和水的湿滑。
饥饿会让人焦躁,寒冷会让人瑟缩,温暖会让人舒适。这些生理的反馈,让情绪不再是一片死水,而是波澜起伏,充满了变化和张力。”
肖安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
“兑,告诉我,这种触手可及、刻骨铭心的‘活着’的体验,难道不才配称之为‘人生’?这不正是我们当初渴望身体的终极意义吗?衰老、死亡是终点,但在抵达终点之前,他‘活’过!真真正正、轰轰烈烈地‘活’过。这,才是最大的成功啊!”
轰!
肖安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兑那固有的认知壁垒上。
他那无形的意识仿佛剧烈震荡起来,之前关于“失败”的定论被这颠覆性的、充满生命力的观点冲击得支离破碎。
“……”兑沉默了,那沉默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良久,才带着一种被彻底点醒的恍然和难以置信的震动,艰难地回应:
“活……过?真真正正地活过……原来如此!原来……我一直盯着终点,却忽略了最珍贵的过程。对,你说得对,艮的路,才是触摸到‘真实’本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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