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理会这些个厨娘那破绽百出的掩饰。
杨尔德径直走向储藏室。
储藏室的门锁是坏的，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里面光线昏暗。
但依稀可见，本该存放着粮食，腌肉和酒桶的架子上，已经空了大半。
墙角堆着几个麻袋。
杨尔德走过去，将其中一个麻袋解开。
发现里面装着的是掺了大量麸皮和沙弗的黑麦面粉，并且早就已经结块生虫。
“城堡的粮食储备呢？”
差点没眼前一黑。
杨尔德问道。
老管家脸色发白：
“上、上个月就吃的差不多…凯勒大人还在时，每个月都要从下面村庄征调，但最近几个月，因为凯勒大人奔往前线，下面交上来的就越来越少。”
杨尔德让管家带自己去酒窖。
酒窖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几十个橡木桶整齐排列着。
看起来似乎不错。
但杨尔德让卫兵随机打开一通检查。
就发现其中三桶是空的，两桶还掺了水，只有五桶里面装着纯麦酒。
至于那些被标记来自于南方葡萄园产区的葡萄酒桶，里面更是一滴都不剩。
“那些葡萄酒呢？”
夜刃声音幽冷。
开口质问。
“可…可能是喝完了吧……”
一个跟过来的杂役小声说道。
“30桶葡萄酒，凯勒男爵一家就算是天天宴饮，半年也喝不完。”
修女伊卡洛斯冷静地戳穿了杂役的谎话。
虽然她最近主要负责净化土地。
但好歹也是教会出身，对，物资管理也有一些基本概念。
城堡内的情况，让杨尔德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走向通往库房的走廊。
库房是城堡内存放非食用物资的地方。
布料，工具、武器备用件，以及一些值钱但不易携带的物品，都会存放在库房中。
库房的门锁倒是没有坏。
不过。
杨尔德却注意到锁孔周围有不少划痕。
有的比较陈旧。
有的划痕却还比较新鲜。
似乎是才刚撬开不久。
打开库房大门，库房里面倒是堆得满满当当。
不过还是老样子。
仔细清点一番后，问题立刻暴露。
原本记录在册的20匹南方细棉布，只剩下了12匹。
凯勒男爵收藏的一套银质餐具也不见了踪影。
工具箱里边有的铁钉，合页等小金属零件，短缺严重，甚至武器架上几柄装饰性的长剑也不翼而飞。
“偷窃！”
卡尔沉声道。
作为前教会卫道士，他对这种行为可谓是深恶痛绝。
脸色铁青的分析道：
“而且看样子还是大规模的长期偷窃。”
把城堡里里外外逛了一圈。
众人回到大厅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老管家战战兢兢的点燃了几根蜡烛。
昏黄的烛光映照下。
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这已经不是一两个仆役小偷小摸的问题了。”
白鸢总结道：
“而是整个城堡的管理体系都彻底崩溃。”
“从厨房到库房，从杂役到主管，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或者至少默许了这种行为。”
妹妹夜刃接过话茬：
“而且他们还以为，新来的领主也会像凯勒那样昏庸享乐，或者忙于军务，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塔莎也补充道：
“更糟糕的是，这种风气很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整个领地的管理体系当中。”
“城堡内部是这样，下面的收税官和守卫队等等，情况恐怕只会更加糟糕。”
凛牙始终站在杨尔德身旁。
此刻低声询问道：
“主人，需要我现在就去把相关人等都控制起来吗？”
杨尔德坐在长桌主位上。
沉默了片刻。
目光扫过眼前的一众同伴。
脑海中又盘点着城堡内，积重难返的种种沉疴。
终于开口。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明天日出，我要看到所有名册账目。”
“并且在明天正午之前，我要知道这半年内承包每一件丢失物品的去向，经手人和变卖所得。”
杨尔德看向凛牙：
“凛牙，你带上5名卫兵，今晚给我暗中监视几个重点区域，包括厨房、库房，侧门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只需要记录出入人员和携带物品。”
“明白。”
凛牙点头。
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知道主人这是打算重整风气。
杨尔德又看向黑白姐妹：
“白鸢、夜刃，你们协助凛牙，可以用你们自己的方式行动，确保没有遗漏。”
姐妹两人同时点头。
然后。
杨尔德开始给塔莎安排任务：
“塔莎，从明天开始，你要重点检查城堡内的卫生和饮食安全，我担心以现在这种管理状态，城堡内可能已经埋藏了不少疫病隐患。”
“交给我。”塔莎郑重点头。
“卡尔，你带领其余卫兵，迅速熟悉城堡内外的所有通道，哨位和防御弱点。”
“现在这座城堡是我们的大本营，我不希望有任何安全漏洞。”
“是，男爵大人。”
卡尔肃然领命。
安排完这一切。
杨尔德起身望向窗外。
只见窗外一片夜色沉沉。
“眼下这种情况，不出重拳是不行了。”
……
翌日。
清晨。
朝阳升起。
城堡内的氛围却是一片紧绷死寂。
昨夜的监察行动，让城堡内的一众仆从，都是心情紧张，忐忑不安。
杨尔德坐在书房的长桌前。
凛牙将一叠连夜整理出的羊皮纸，放在了他的面前。
“主人，这是你要的初步记录。”
因为彻夜未眠整理档案的缘故凛牙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汇报道：
“昨夜子时至拂晓时分，共有7人，从厨房或者仓库侧门携带包裹离开，其中三人返回时，手里已经空了。”
“而他们带走的物品则多为布料，金属器皿以及一些食物。”
“至于接头地点，则是在城堡西墙外的废弃马棚，接手的另一方应该是附近村镇里的货郎。”
点了点头。
杨尔德没有说话。
耐心翻阅起羊皮纸上，凛牙那一行行字迹娟秀的清晰记录。
时间，人物，物品，动向，可谓条理清晰。
白鸢和夜刃也补充了一些细节。
有人吓到在午夜低声哭泣。
有人在仓库的阴影里长久徘徊，却没最终没有敢下手。
还有两个老杂役，对着空酒桶扼腕叹息。
“10个人里面，全罚肯定有冤枉，但隔一个罚一个，也肯定有遗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合上记录本。
杨尔德下定决心。
正午时分的钟声敲响。
城堡里的所有工匠和仆役加在一起总共74人，全都被召集到了城堡的中央庭院里。
凛冽的寒风刮过石墙，卷起地上的枯叶，也吹的这些人脸色青白。
他们低着头。
内心极度不安。
一些女仆还用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几个昨夜曾有异动的人，更是双腿发颤。
堡垒的二层廊台上。
杨尔德的身影出现。
凛牙捧着一卷名册，侍立一旁。
而白鸢、夜刃、塔莎、卡尔和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则分立在中央庭院的四周，将一众仆从包围起来。
“开始点名。”
杨尔德开口。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入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凛牙展开名册。
开始将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个念了出来。
每念到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就必须上前一步，并大声应答。
这个过程本身便是一种筛选。
有些人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名册上，但却并没有出现在人群之中。
就比如，有三个杂役，因为觉得自己犯事过多，昨天夜里曾经试图逃跑，但被卡尔带人堵在了侧门，将他们全都扣下。
此刻，那三个杂役便在点名中缺席。
而得知他们的下场。
也让现场的氛围更加压抑。
点名完毕。
杨尔德目光缓缓扫过庭院。
几个仆从神色特别慌张，眼神也有些闪躲。
他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但并没有立刻发作。
而是缓缓开口：
“过去半年，城堡丢失细棉布8匹，银质餐具一套，共36件，装饰长剑4柄，铁制工具及零件约200多个，葡萄酒25桶，熏肉、精面粉等更是不计其数！”
“以上这些还是账册上有记载的。”
“没有记载的损失，绝对多得多。”
杨尔德说着。
庭院里的人群，陆陆续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冒汗。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凡是主动交代参与盗窃、侵占、变卖城堡物资者，只要交出所得或者等价赔偿，并指认同伙，就可从轻发落。”
“限时一炷香，过时不候。”
杨尔德话音落下。
人群一片死寂。
庭院内只有寒风刮过的呼啸声。
时间在煎熬中逐渐流逝。
杨尔德负手而立。
静静等待。
沉默的氛围，比直接责罚还要更加令人窒息。
终于。
香炉里的香燃尽。
“时间到。”
杨尔德遗憾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
卡尔大手一挥。
卫兵们就如同虎狼一般冲入人群之中，精准的揪出了9个人。
两个偷藏鸡腿的肥胖厨娘，管理库房的驼背老头，两个经常从侧门出入的年轻杂役，以及另外几个被夜间记录，和被老实人匿名指认的对象。
总而言之，证据确凿。
“不！大人！冤枉啊！”
库房老头声嘶力竭的哭喊。
“我只是拿了一点吃的，大家都干了啊！”
一个年轻杂役挣扎着为自己辩解。
杨尔德从廊台走下。
来到庭院中央。
凛牙紧随其后，手中已然多了一卷羊皮纸，上面是初步的审讯记录和赃物追查的简报。
杨尔德展开羊皮纸。
逐条逐条开始宣读。
“汉斯，库房管理员。”
杨尔德看向那个驼背老头。
“过去4个月以来，你经手变卖细棉布三匹，铁钉、合页等共计67斤，所得铜币4200枚，被你换成了42枚银币，其中30枚埋在你的卧室地板下面，其余的已经被你挥霍一空。”
老头顿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然后。
杨尔德又看向那两个厨娘。
“玛莎，堡垒厨娘。”
“你与货郎勾结，以次等黑麦替换精磨面粉，把差价私吞，并且长期偷取熏肉、奶酪等藏在裙摆夹层中带出城堡变卖。”
厨娘玛莎哆嗦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滩水渍逐渐氤氲开来。
不止如此。
一桩桩，一件件。
时间、地点、物品、金额，甚至部分赃物的去向，都被杨尔德一一清晰列出。
证据确凿。
让其他仆从杂役全都心生胆寒。
这位新领主和原来的凯勒男爵截然不同，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在一夜之间就已经掌握了堡垒的一切。
“根据帝国领地治安条例及北境传统……”
杨尔德声音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盗窃领主财物，价值超过一枚银币者，鞭刑三十，没收全部财产，并将为苦役！”
“如果盗窃价值超过10枚银币，则处以绞刑！”
绞刑二字一出。
所有人顿时寒毛直竖。
那个库房老头汉斯更是当场晕厥过去。
两名杂役痛哭流涕。
厨娘玛莎也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但就在这时。
杨尔德话锋一转。
“但，考虑到黑岩堡旧制糜烂，所以绞刑可免。”
听到这话。
刚刚瘫软在地的几人，顿时心生希望。
以为杨尔德不会怎么严惩他们。
但杨尔德的下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69書吧
“不过，你们依旧罪责难逃！”
“主犯三人，库房管事汉斯、厨娘玛莎、杂役吉姆，鞭刑50下，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加倍罚金抵偿损失，受刑后编入矿山苦役队，终身不得赦免！”
“从犯六人，鞭刑20下，没收所得，并降为最低的奴隶。”
审判宣读完毕。
除了留了一条命以外。
其余可以说是一撸到底。
甚至贬去矿山，当苦役干到死，还不如直接绞刑绞死，那样还能少遭点罪。
“此外，今日在场所有人，本月薪水扣除三成，充入公库，以儆效尤。”
“此为连坐，让你们长长记性。”
“我不信你们对他们几人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但你们一没有及时阻止，二没有主动汇报。”
“这就是你们的失职。”
至此。
惩罚算是定了下来。
卫兵将被判处有罪的9人，捆绑在了刑架上。
整个庭院鸦雀无声。
只有皮鞭撕破空气的尖啸。
和受刑者凄厉的哀嚎。
不断回荡。
上位者讲究一个恩威并施。
要先给大棒，再给甜枣。
如今大棒已经打了下来。
那么就该给剩下的人一些甜枣。
于是乎。
杨尔德再度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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