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意的声音很轻,轻到我怀疑我听错了。他的手指依然继续滑动着,咖啡厅的音乐厅已经换成一首欢快的中文歌。
“一安,我以前见过你。”他停止了滑动,双手握着白色的咖啡杯,眼底有复杂的情绪还有刻意压制的疼痛。
“嗯?难道我是你黑暗生活里那个自带上帝光环的指路人?”
林子意大笑起来,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耳朵。我耳朵不争气的就红了,我拍开他的手骂:“刚才的忧郁小王子,好好的怎么成土匪了。”
林子意乐的趴在桌子上,两眼明亮的看我:“我高二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夏令营,在那里我见到你。你当时在那群人中是最漂亮的一个,你不爱说话,但又按时完成每个任务。我只要闲下来就会看你,你有空就会笑着打电话,开始以为你是和女生,现在想应该是和骆文清吧。”
听他这样说,我稍稍回忆了高二的夏令营。当时为了应付老母亲的突然支开,我没怎么认真看队里的人,否则应该也能注意到林子意。
那个时候的确是和骆驼打电话,他一直说没有参加过这种奢侈活动,让我有空就多给他讲讲。
“嗯,怎么我的帅让你突然觉得生活很美好了?”
“哈哈……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经改好了。”林子意坐直身子,“当时只是觉得你长的好看,后来发现自己突然想认识你。”
“那你当时就应该跑过来对我弯腰,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林子意。就你这长相,我肯定不会揍你。”
说完我俩同时笑起来,第一天开学的场景历历在目。
“我想但你后面没给机会,问老师才知道,你和一个市长的儿子因为打架,提前回去了。”
他说到这个提前回去,其实是那鳖孙子,自己长得丑,还一直嘲笑队里的一个女生长的又胖又丑。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骂了一句,自己天生癞蛤蟆,还好意思嘲笑,家里从小到大没镜子吗?
那孙子估计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没遭受过别人的几句实话,二话不说就过来打我。后面那孙子被揍得连夜打电话喊家里人接回去,我也被教育后安排提前回家。
“我觉得你做得挺对,所以我让我哥把这件事压下去。”
我微微一愣,我当时回去还在想怎么跟老母亲交代,从那孙子的嚣张跋扈看,绝对不会轻易饶我。但后面竟无事发生,我以为是我运气好,原来是林子意替我挡了下去。
“所以你为了认识我,不仅替我挡灾还转学来这个大学?”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富人的乐趣如此简单奢华吗?
“嗯,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感动得以身相许。”林子意伸手捏了捏我握着杯子的右手背。
我的身体瞬间像被定住,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手背窜到我的心脏,我清楚的感觉到心跳在加速。
我有些慌乱的抽回手,插进衣服口袋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滚!少道德绑架我,我王一安不吃这套。”
林子意没有一点生气,气定神闲的右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左手食指又开始滑着杯口。
咖啡厅的音乐,再加上我俩现在的姿势,我发现这氛围不太对劲,像约会的小情侣?
我被自己的这个荒唐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拿出手机看时间,十点半。
“没事,我们就走吧,别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再不走,可能还有更荒唐的想法!
“嗯,明天应该不用跑步了,天气预报说有雨。”林子意倒没什么推辞,也省去了我找借口。
我抬眼望向前方,苏乐川和那个金发男子依然坐着。
走出咖啡厅,林子意缩着脖子就挤过来:“真冷。”
“现在知道冷了,刚才装逼的浪漫去哪里了?”
林子意眼里含笑,突然抓起我的右手放进他风衣的口袋里,我没有挣脱就这样任他抓着,我想我真的是把脑子忘记在家里了。
他风衣的口袋是真大,两个人的手在一起,竟然不觉得拥挤。
“这样缝隙小,暖和点。”林子意挤着我的胳膊,笑逐颜开。
林子意的手很暖和,我勉强把他作为一个人工暖宝宝。但马上我发现不对劲,原本我俩的手是握在一起,走了一段路后,林子意的手改为扣在我的手指间。
我想到一个词,十指相扣!对!我俩现在踏马的在他的口袋里十指相扣!
“林子意,我们是兄弟吧?”我有些不自在,但又不能挑明,怕他说我不正常。
“嗯。”他转过头看我,清澈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过于傻逼。
我没在说话,脑子在想,张飞和关羽也会十指相扣的走在路上?
一路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去问林子意,他刚在咖啡店说得放弃所有又重拾生活,是因为什么。
不过现在知道,林子意当初转学的秘密,没有想到竟为了认识我!我当时的魅力有这么大吗?让他念念不忘这么久?
晚上睡觉之前,我还是矫情的问了一遍,他为了我转学这事是不是真的?
“嗯,是不是吓到你了?”
“吓到倒没有,只是觉得你们富人的行为难以理解。”
“你当我是见色起意,想和你私定终身。”
我看着这几个字,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骂了一句:“药别停。”
现在终于想通,为什么一开学林子意像天降福星一样,什么都帮我,甚至带着我开始认真听课。
以为是祖坟冒青烟,结果是老母亲给我的基因太好。
我们除了下雨,每天堪比进厂打螺丝的工人,定时定点集合报到,然后开始各自的训练。苏乐川从上次的厕所事件后,就刻意避开我,也免于我和他的矛盾再次升级。
“王哥,我发现我现在身体棒棒哒,吃啥啥香,睡啥啥好,这个集训还是不错的。”骆驼跑到我前面,双手拍了拍腿:“肌肉也长了。”
“那不是肌肉,那是脂肪,食堂都快不够你吃了。”
骆驼见我质疑他,原本想跑在我旁边证明。但林子意一直跑在我旁边,他没机会,只能跑在旁边的草地上,抬起被长裤遮的大腿:“王哥,你看裤子形状,是不是肌肉?”
被裤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腿能看出形状?你当我是借了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吗?
我一巴掌呼在他背上:“你看看咱林哥的腿,再看看你的,你就知道什么叫肌肉。”
上次因为看了苏乐川的上身,我脸红这事,我一直没想明白。
有句话说得好,实践出真理。林雷锋自告奋勇,生拉硬拽的把我带到当初脱苏乐川衣服的那个位置,然后堵在门那里,自己大冷天的没有一点犹豫就脱得只剩下裤衩。
没有任何意外,我脸红了,我想逃但又被林子意堵住。
林子意的身材很好,谁能想到八块腹肌这玩意还能长在白里透红的身体上,小腿和大腿的肉都紧致带有美感。
我甚至怀疑林子意如果当时对我有一丝挑逗,我可能马上丢盔卸甲。
做完验证后,林子意像一位长者一般说,脸红是生理反应,是对美好事物最直接的表现。
他这么一说,我整个人都豁达了。我踏马的还以为,我对苏乐川有什么非分之想。
骆驼用崇拜的眼神看林子意:“林哥,你背着我们偷偷锻炼,然后惊艳所有女生吗?”
“在家的时候,总会被我哥带着锻炼,现在也习惯了。”林子意说得风轻云淡,电视里那些土豪有事没事锻炼身体是真的。
我和骆驼这样的懒人这辈子都别想有腹肌这东西,不长赘肉都是食堂的功劳。
解散时,杨仙儿走过来夸我们:“王一安,你们现在可以跑十圈了,下周的运动会,五千米肯定没有问题。”
“你先别戴高帽,到时丢脸了,没地方找借口。”
“王哥,我们锻炼这么久,应该能跑完吧。”
“骆文清说得对,你们锻炼这么长时间,跑五千米没问题。”杨仙儿甜甜一笑,“到时,我去给你们加油。”
“你不去看你的苏乐川,为我们加油?”我一脸疑惑的问。
运动会这种最容易产生小火花的机会,杨仙儿不可能放弃。
“大三是不参加运动会的,他们现在忙着写论文,还有递交留学申请。可忙了,哪里有空过来参加运动会。”杨仙儿耸耸肩无奈的撇撇嘴。
我忽然想起那晚咖啡厅,苏乐川和金发男子坐在一起的场景。
他似乎不像很忙……
西方经济学老师在讲台上细致的讲解,西方经济的基本模式,基本结构和基本功能。
有的人拼命的扑腾双臂努力跟上老师,有的人则很轻松与老师并肩前行,而有的人则已经沉溺不见踪影。
我和骆驼已经在林子意和刘羽然带动下,不像过去一样摆烂,最起码我们现在还能知道老师讲的是第几章第几页。
孟母三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有道理的。
西方经济学老师按照惯例,最后开始讲他的留学经历。他点开他的相册,是他在德国的经历。
“你们不要对自己妄自菲薄,任何时候只要你想,你就能比现在更前进一步。当初我和你们现在的有些同学一样,成绩不佳,后来我想难道我以后出去是给人端茶倒水吗?我说得端茶倒水是指女生,男生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他说完班里的人爆笑起来,我却莫名堵的慌。
林子意以后应该也会出国留学吧,而我和骆驼就只能拿着尚不知能不能有的学位证,到处碰壁。
我忽然发现,即使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距离。到了大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会清晰的横在我们面前。再过几年,林子意应该不会记得,他曾经为了认识我,转学到这里。
我有些无力的趴在课本上,没有在听西方经济学老师讲留学的经历。
“累了?”林子意也趴在桌子上看我。
“我好像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我轻轻叹气,难以压制的悲伤涌上心头。
“什么未来?”
“你坐在高级轿车里吃香的喝辣的,而我可能骑着小电驴为生活奔波在城市的黑暗角落。”
林子意听到我傻逼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伸手搂着我的肩膀:“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你骑小电驴,我就坐你后座。”
“你家里人应该不同意。”
“我命由我,不由他。”
“傻逼。”我被林子意的话逗乐了。
“不用多想,有我呢。”林子意捏了捏我肩膀。
咱俩现在是哥俩好,有你一口肉就有我一口汤。那再过几年,你娶妻生子,你还能记得你现在的话吗?
我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生活总是逼着每个人,学会接受现实。
我忽然想起苏乐川,每年拿奖学金拿到手软的人,应该也会出国留学吧。
运动会开幕式上,每个系都要排一部分人去走场。大一的时候,安排杨仙儿举牌,我和苏乐川身穿黑色西装像两个保镖一样跟在后面,二十个人再跟在我们后面。
今年苏乐川不参加,杨仙儿在大二也不能再举牌,所以安排周心可举牌,后面的保镖换成我和林子意。
李凤凰在放学后把我和林子意特别留下来交代,让我们下午吃完饭就去找周心可,然后跟着大一的一起练习走开场。
“公主和她的狗腿子还有小兵模式,永远是系里老人家的最爱。”我实在不想再做保镖了,想到等下还得去踏正步,我眼前的鸡腿都不香了。
坐在对面的林子意眯起桃花眼:“你可以当做我们的结婚仪式。”
“那我宁可做狗腿子。”
“王哥,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拉近跟周心可的距离,我看她现在每天早上都要跟你说几句话,肯定图谋不轨。”
“你但凡把这个眼力见用在你自己身上,那刘羽然就少哭几个晚上。”
“我又没惹她哭。”骆驼仰着正义的脸,证明自己什么都没做。
我再次叹气,就是你什么都没做,刘羽然才哭。
林子意看着我,悠悠的来了一句:“你和骆文清半斤八两。”
我疑惑看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骆驼的话。周心可除了跟我说话,也跟你们说话,怎么就半斤八两?
“周心可对你图谋不轨,也不会对我图谋不轨。”我更正林子意的话。
“我说得不是周心可。”
“那你说谁,我没见哪个女生在对我有什么暗示?”
“王哥,林哥的意思可能是有男的对你图谋不轨。”骆驼略带惊恐的看我,“王哥,你菊花危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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