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垩色水泡上,仿佛一只只怪眼,布满筋络。一经裂开,里边暗青色的瘴气,登时带着浓浓的臭味,蒸腾而出。
“老……老身绝不受你威逼……老身宁愿一死,也要清清白白……”
“没那么容易!”
劳大冷笑,“我的‘水鬼’,当然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水……水鬼……”卞老夫人素信神鬼,不由害怕起来。
“啪!”
船舷上忽然扒上一只手来,拉得小船一歪。
那是一直灰绿色的手,泡得浮肿,膨胀,指缝间缠着水藻,而长长的指甲里,则满是污泥。
卞老夫人吓得尖叫一声。
那只手扒在船舷上,稍一用力,“叭叭”两声轻响,已经挣破了几处皮肤,从裂口处滋出一股股浓稠的黑水。
指甲翻开,指节处露出森森白骨。
卞老夫人吓得叫都叫不出了,瘫成一团,只顾瞪着眼睛。
“给我船上衣服!打扮起来!”
劳大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想变得和它一样,就乖乖地和我拜天地!入……入……算了,先拜天地!”
老太太看着那只手,梯如筛糠,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水底下有一个灰绿色的身梯慢慢浮了上来,“噔”的一声,稀烂的、裹着几丝布条的手肘挂上了船,一颗残存着稀疏毛发的湿漉漉的人头,渐渐从船舷边升起……
“轰!”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绿旗船上,忽然爆开了一团巨大的火光!
玉娘手握蛇矛。
她只有一只手,又是个女人,力气远远不够将长矛刺出。因此只是将矛尾顶在船头上,矛尖抬起,停在劳二的胸前。
“干啥呢?”劳二笑嘻嘻地问,“你还真想和俺动手动脚啊?”
玉娘不说话,她用力握着矛杆,把身上的力气,向蛇矛中源源不断地注入。
劳二突然发现,这根比在他心口上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杆子,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长杆端头上缠裹的布条,微微扭动,慢慢变了颜色。
隐隐地,在那焦化了的布料下,似乎有明亮的火线闪过。
劳二骤然感到了不安,他猛地一侧身,“轰”的一声,便刚好有一个脸盆大的火球,从那长杆的端头上射出,以毫厘之差扫过他的胸前,远远地飞了出去。
赤火金风矛,凭空吐火,无坚不摧,正是蔡紫冠先前留给玉娘,让她来杀自己的法宝。
灰蝶翻飞,一半是炸开了的赤火金风矛上的缠布,一半是劳二胸前烧焦了的红花。
“扑通!”
劳二失去平衡,一头栽下水去。
玉娘又惊又喜。得到这长矛后,虽然时常练习,但真的和人对战,却还是头一次。她力气不够,每次放火,一开始都要酝酿好久,刚才唯恐被劳二识破。
“婆婆!”她攀在船舷上,拼命叫道,“我来救你!”
“哗”的一声,却有一个人,猛地从水下一跃而出,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袖。
水珠飞溅,飞琼碎玉,劳二毫无人在岸上时的迟钝,灵活得像是一条急速掠食的怪鱼。
玉娘惊叫一声,往回一缩。
“嘶!”
她的衣袖顿时裂成两片,劳二不料会抓了个空,登时重新沉下水去。
一转眼,他便又在不远处浮上头来。
“咋回事?”劳二气急败坏的,“你的手呢?”
率娘虽然将他打落下水,但他却毫发无伤。刚才那一抓,他原本是要抓玉娘的手腕,不料却只抓着袖子,力气全使偏了,才会脱手。
玉娘摔倒在船中,脸上还溅着几粒水珠,右肘之下的袖子撕开了,露出了光秃秃的断臂。
她脸色惨白,左手紧紧抓着蛇矛。
“你咋是个残废?”
劳二愤怒地叫起来,“你以后都干不了活吧?饭也做不了!俺还以为捡了个便宜,结果是还是吃亏了!——生娃娃你还行不行?”
玉娘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将长矛一顺,矛尖向他。
“轰!”
一个火球,猛地向劳二射去。
——每次喷出第一团火之后,她再催出第二团、第三团,就快得多了。
劳二猛地往水下一沉,那火球斜斜地砸在河面上。
水火相激,“砰”的发出一声大响。
瞬间蒸腾的水汽,化作一道白龙,直冲上天,滚烫的水珠如雨而下,一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步的范围。
劳大和卞老夫人被烫得哇哇叫。
劳二不住在不同的位置浮起,玉娘的蛇矛,却追着他喷出火球,不知不觉,将他逼得离这绿旗船越来越远了。
火光闪烁,河面上被炸开一道道水柱,水汽蒸腾,波浪起伏,如瀑落下的水珠,如同燃烧的火炭。
玉娘坐在船里,将长矛搭在船舷上借力,她衣衫尽湿,白皙的面庞上一片冷静。
69書吧
“哥,哥!”
劳二在一片豪雨中悲愤交加,游到红旗船下。
“说……说话!”
劳大蹲在船尾,被玉娘的气势震慑,不由也有点结巴。
“她……她……俺整不过她!”劳二委屈得不得了,“她都不让俺上船呢!”
他在船舷上一扒,水淋淋地翻了上来。
卞老夫人缩在船头,穿红裙子正穿到一半,看见另一个船家也过来了,一下子停止了动作。
“还是个瘸爪,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生娃!”劳二闷闷不乐,看了看卞老太太,越发羡慕起哥哥来。
“还是你的好,虽然岁数大点,但至少是个全乎人儿!还听话!”
“那是你本事不行!”
劳大有些得意,再看老太太,也顿觉可爱了许多,“大老爷们连个瘸爪的小娘们都拿不住,你还说啥?”
“你本事行,你帮俺降服她呗!”
劳大吓了一跳,玉娘那根能够喷火的长矛,威力惊人,他远远看见,就已经怕了。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