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悲悯,一甩拂尘,搭在臂弯。
“既然居士如此戒备,那就此别过,日后不再相见。”
“大念散事呦,人凄凉,只看那百鬼夜行,芸芸众生皆有修罗相……”
李持年唱着我听不懂的小调,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我脑袋阵阵发蒙,他就这么走了。
回想起跟他接触的点点滴滴,发现他并没有害过我,反而在一直帮我。
他也没提过什么要求,没有他的点拨,我现在不至于死掉,但起码仍然蒙在鼓里。
犹豫片刻,我追上他带着一丝歉意说道:“抱歉,大师,我才经历过一些事情,并不是怀疑您。”
李持年看着我,露出我看不懂的笑容,没有说话。
“大师,有些事情想请您解惑。”我语气诚恳。
李持年点头。
看着医院门口嘈杂的人群。
我带着他去茶室,开了包间,要了一壶上好的普洱,亲自给他敬茶。
李持年抿了一口茶水开腔:“居士,你可以问了。”
在路上我就整理思路,从轻重缓急开始罗列问题。
我从容开口:“大师,您知道鬼蜮吗?”
“鬼蜮?不、你的叫法不对,鬼蜮是鬼的称呼,活人应该称妄界。”
听到这里我背后就是一凉,导演喊那个地方叫鬼蜮,难不成他是鬼?
我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继续提问:“那妄界到底是什么?”
“嗯,很难解释,阴司,天庭,人间,这是三界,妄界处于阴司跟人间的夹缝。”
“如果一定要分,还是归阴司管辖。”
听他这么说,我有种神话民俗故事走入现实的感觉。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我确信这个世界有鬼,但这么系统的阐述,还是让我三观颠覆。
“妄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死后,形成的特殊界。”
“连十八层地狱都消弭不了他们的罪恶,他们只配在妄界无限重复最恐怖的事情,永远看不到希望。”
一瞬间,我明白他口中的妄界,李持年没有撒谎。
如果按照剧本推测。
谭潇被杀,化成厉鬼,县令让百姓刮了谭父,最后谭家复仇,灭绝整个县。
厉鬼复仇没错,但一个县不论大小,悉数屠杀,那肯定是犯了重罪。
所以整个县形成妄界,作恶的人,永远都在重复这种痛苦。
那就说明,剧组拍的故事,在某种程度还原着,很久以前发生的故事。
想到这里我浑身冰冷,我是在演戏,但以前是有人经历过这些。
我不敢细想,冲李持年点头,给他斟满茶水继续提问。
“那人能不能进入妄界。”
“不能。”李持年没抬头,相当肯定的给了我答案。
不能吗?那我明明进去了,不对,我当时的状态应该是灵魂。
我一时间非常纠结,不知如何问下去。
试探着我继续开口:“那灵魂离开身体的状态能不能进入妄界。”
“大师,我就是好奇,其实我不懂这些。”
李持年看着我说道:“居士,你说的应是元神出窍。”
“这是道家法门,元神亦称阳神,阳神附于上丹田,脱离肉体,可使五感敏锐,俯瞰方圆百里。”
“不过,无法进入妄界。”
无法进入?我不禁沉思起来,我明明进入妄界,而且带走了谭潇潇的镯子。
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脑中飞速盘算,最终决定单刀直入。
“大师,我去过妄界,而且活着出来了。”
李持年似乎让我的话惊到,他手中茶水荡出,带着莫名的神情看着我。
“这么快?”
“大师,你在说什么?”
他摇头,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灵,你是灵。”
我浑身一僵,灵,这个字好像妄界的鬼也这么称我。
“大师,灵是啥?”
“不能说,不能说。”
我第一次看到李持年脸上带着慎重,这让我心中打鼓。
但不论我如何请求,哪怕是哀求,李持年都不愿意说。
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好像要走,我赶忙转移话题。
“大师,煞气是什么?”我记得当时那些鬼冲着我喊,你怎么会有煞气。
李持年似乎还在恍惚中,我又问了一遍,他这才清醒。
“煞气吗?你说的是气息的气,还是器皿的器。”
我回想在妄界的片段,是我用三棱刺扎了鬼,他才喊出的煞器。
随即补充道:“器皿的器。”
“屠夫的刀,将军的剑。”
“这些都可以称为煞器,沾染太多生灵鲜血,对鬼有克制作用。”
是这样的吗?我低头看向腰间鼓囊囊的三棱刺。
我用这玩意杀了一千多人,结果变成了煞器。
“不对吧大师,这么多屠夫,手中那多屠刀,岂不是说,煞器多如牛毛,屠夫都是驱鬼能手?”
“居士,你知道范进中举吗?”
对于他答非所问,我有点一头雾水,不过这个课文我上学学过。
我点头。
“为什么范进的老丈人是屠户,不能是其他职业?”道士追问。
“故事啊,随便古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咋知道。”
“错,他老丈人只能是屠户,也必须是屠户。”
“范进中举犯癔症,实际上是邪祟入体,屠夫自带煞气,这里的气指的是气息。”
“那一巴掌就是驱邪,换其他人来打不醒范进。”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细思极恐的感觉,一些平常的故事中,居然还有这么深的伏笔。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那这么说,屠夫的屠刀也能克制怨鬼。”
“错。”
怎么又错了,我看着李持年有些头疼,我就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的啊。
“猪马牛能化为厉鬼?只有将军的剑才算是真正有用的煞器。”
听他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那我手中的三棱刺,简直就是宝物。
我心中极为兴奋,摸着腰间的三棱刺,甚至有些窃喜。
蓦的我感觉浑身汗毛竖立,头皮一阵阵发麻。
69書吧
我为什么会窃喜,这三棱刺可是沾了一千多人的性命,我甚至还有一瞬间的懊悔。
懊悔当时很多人都是被镰刀杀掉的,如果都用三棱刺弄死,我这煞器会不会更厉害。
额头渐渐冒汗,我身子忍不住颤抖,我被自己吓到了。
我怎么能有这种可怕的想法,甚至想去杀人提升煞器。
双手颤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渐渐平静下来,给自己立了规矩,不刻意用煞器杀人。
从腰间取出三棱刺,拍在桌子上我试探的问道:“大师,这是煞器吗?”
“是,而且是很强的煞器,很容易伤及自身。”
伤及自身?我心中有些不安,觉得李持年在图谋煞器,我装作诚恳的说道:“大师,这煞器送你。”
李持年摇头:“居士,这些终究是外物,贫道不需要。”
他的回答让我一僵,难不成是我多想了?
我脸有些烫,这样怀疑他是不是不太好,但是我被骗过太多次,总是下意识怀疑身边的人。
“居士,非仁、义、忠、孝、善者不持煞器,这东西虽然危险,但你只要遵从本心,想必不会有灾祸。”
听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问道:“如,如果不是这些人拿煞器,会怎样?”
李持年冲着我笑道:“会死。”
我头皮一阵发麻。
“好了居士,起雾了,贫道就不叨扰了。”
看着李持年要走,我赶忙起身。
他在我心中不说百分百信任,但这一次的交谈,让我放下很多戒备。
这人如此厉害,我想着能不能跟他学点东西,也好防身,我开口问道。
“大师,我能不能跟您学习道法?”
李持年转过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悠悠开口:“居士,这世间谁能教你,谁又敢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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