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此刻觉得腹中犹如刀绞,呼吸变得困难,无力的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等待着死亡的到临……
这短暂的三十五年的时光犹如走马灯一样浮在他的眼前…
这一生啊,活的窝囊,还在襁褓里时妈就跟人跑了,爹也跑了,不久另娶他人,金宝没人要了,只有爷爷用老迈的身体为金宝撑起了一片天。
爷爷每天织渔网,撑船出去打鱼给金宝赚学费,在金宝十四岁那年,爷爷劳累得了病,但因为交不起医药费,爷爷耽误了病情去了。
从此,金宝的厄运开始了。
村里人私下议论金宝是个天煞孤星,谁靠近就克谁,无人敢收养金宝,金宝叔叔为了乡里的补贴金主动提出要抚养金宝,说是抚养,其实只是给一口饭吃。
但金宝对叔叔非常感激,每天天不亮就喂鸡做饭捡柴火,还要时不时被堂弟揍,一旦金宝反抗,婶婶就会骂金宝是个白眼狼,就不该养金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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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被搓磨得没了反抗意识,任劳任怨,两年后,叔叔想赶改革开放的热潮,就去了南方做起家具小生意,让十六岁的金宝过去帮忙做木工,这一做就是十八年,前十年没有一分工资拿的,因为要还叔叔的抚养之恩,直到去年查出了胃癌晚期,现有的医疗无法治愈,需要花很多钱延缓病情续命的,金宝才决定辞职。
叔叔的厂子很难招人,因为工资开的太低了,所以叔叔不愿意让金宝离开,但金宝怕自己的病拖累了叔叔一家,硬生生的顶着婶婶看白眼狼一样的眼神,离开了。
最讽刺的是,昨天晚上决定出院的金宝遇到了亲妈,金宝才知道,当年爷爷病重,亲妈曾悄悄的拿了一笔很大的钱给了叔叔,让叔叔给爷爷交钱治病。
叔叔却私藏了起来,两年后拿着这笔钱去了南方做家具小生意去了……
回忆至此,金宝的视线已经泪眼模糊了,胸口却因为得知真相后的愤怒而不停地起伏。
爷爷……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
……金宝的眼角淌了一滴泪,紧攥的拳头无力的垂了下去……
……
“金宝…金宝……快醒醒吧,快醒醒,哎~”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金宝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眼上犹挂泪痕,抬头看了一眼说话人,金宝直接愣住了。
这不是村里桂花大妈吗?
她怎么还变年轻了?
她不是都抱好几个孙子了吗?
金宝带着这样的疑问看了一眼桂花大妈身边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是桂花大妈的大女儿姚春,金宝在心里还偷偷的爱着她,不敢表白。
但姚春不是出国读博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她?
而且姚春怎么变得这么小了?看起来就是印象中十三、四岁的年纪?
“金宝,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好好的,你爷爷才能放心啊!”桂花大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绢放在金宝的手里,“大妈只能拿出这点钱了,虽说这远远不够你爷爷的医药费,但有总比没有的强啊!这里头啊,还有春儿攒的零花钱呢。”
金宝看向了姚春,姚春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金宝的心猛地一颤。
他记得很清楚,十四岁那年他为了爷爷的医药费东拼西凑,不断上门求各种亲戚,但是凑来的钱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也就是在这医院的门口遇到了桂花大妈和姚春,她们母女俩给的善意,温暖了金宝的心,也就是这个笑,让后来的他暗恋了姚春许多年……
她是他人生至暗时期,那一朵沐浴阳光的花儿。
金宝蓦地睁大眼,怔怔的望着桂花大妈和姚春的背影。
随后,金宝看了看自己全身,身上是打满补丁的蓝色短衣短裤,他记得这是爷爷改小了的,而且自己身子也变小了。
又看了看四周的建筑,木头做的电线杆上电线盘绕,到处是灰色的建筑…
路人的衣服好多黑,灰,蓝样式的军衣,偶尔路过穿小碎花衬衫,绑红头绳的姑娘。
这是在梦里吗?金宝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会疼。
这是医院的门口,金宝想到什么赶紧进了医院大门,对门卫大叔道,“我…可以用一用你的镜子吗?”
门卫正在吃面,刚才这个少年奇怪的行为已经被他尽收眼底了。
不过也能理解,他一个半大小子在医院门口哭得撕心裂肺直到一动不动,想必是家里人……
这种事,门卫在医院见的太多了,可惜爱莫能助啊!
“别给我摔了…”门卫宝贝似的把镜子给了金宝。
这镜子边框和镜托都是铁的,后面的背景是红色衬白猫咪。
金宝双手接过来,看了看自己。
这一看,金宝的眼泪刷刷直流。
这张脸,虽然黝黑消瘦,但金宝曾无数次在厨房的缸里照见过……
这是十四岁的自己。
“谢谢您了。”金宝珍重的把镜子还给了门卫。
一溜就往医院里头跑。
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十四岁,居然回到了十四岁……
“爷爷……”
“嘘……”三姑奶奶嘘了声,望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金爷爷,“你爷爷刚睡着,别吵他了…”
三姑奶奶双眼通红,可见哭了很久,金宝重重的点头,郑重的走到爷爷的病床前。
“爷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保证…”
金宝想起了前世爷爷去世的那天,那天啊,是自己的地狱!
想到此,金宝的眼里闪出了一丝坚定,拔腿就往外跑。
“你去哪儿?”三姑奶奶抓住了金宝的袖子,金宝回头,像个大人一样郑重,“三姑奶,你帮我看一下我爷爷,我去筹钱。”
“这个钱哪里能筹的到啊!”三姑奶一开口,眼泪又是滚了下来。
金爷爷是老大,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三姑奶就是这个妹妹,前世金爷爷走的时候,只有三姑奶陪在身边。
金宝对三姑奶也充满了好感,“能筹到的,一定能的!你等我,三姑奶。”
说完就跑了。
三姑奶一阵恍惚,刚才金宝那个语气和表情可真像个成熟的大人啊!
呼吸沉重的金爷爷眼角淌着不断线的泪,要是自己死了,这世上就金宝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他真的不想死啊!他想把金宝抚养长大,他想看着金宝考大学,然后再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和家庭…他真的不想死……
回到村里,金宝直奔了叔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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