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杜邦端着那碗唐风古茶,仿佛捧着失落的珍宝,脸上那股子挑剔劲儿早飞到九霄云外。
他咂摸了半天,放下茶碗,对着镜头朗声道:“秦先生对茶器的坦诚,与他对茶道本源的执着,同样令人钦佩!”
“这才是真正的大师风范,不拘泥于器物,而专注于技艺与精神的传承!”
伊丽莎白·安德森夫人也点头附和:“秦先生的见解,令我等汗颜。真正的文化,在于其内核,而非浮于表面的器物堆砌。”
几位国际评论家纷纷表示赞同,看向秦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
小野寺明站在一旁,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跟开了染坊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关于茶器真伪的说辞,想借此大做文章,狠狠羞辱秦墨一番。
谁曾想,秦墨竟如此坦荡,直接承认是仿品,还反将一军,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这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至极!
秦墨看着小野寺明那副吃瘪的模样,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声音再次响彻庭院:“唐代煎茶,重在朴拙归真。接下来,秦某将为诸位展示另一种更为精妙的华夏古茶道——宋代点茶之妙,兼怀茶百戏之雅!”
“宋代点茶?茶百戏?”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勺凉水,瞬间炸开了锅!
在场的东瀛茶人更是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宋代点茶!那不是我们抹茶道的源头吗?”
“茶百戏?莫非是传说中能在茶汤上作画的‘分茶’之术?”
“不可能!这些技艺在中土早已失传千年,他怎么可能掌握?”
小野寺明更是瞳孔一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宋代点茶,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东瀛抹茶道的直接鼻祖!
若是秦墨真能完美重现,那他一休庵所谓“数百年传承之精髓”,岂不成了笑话?
秦墨不理会众人的议论,从容不迫地从另一个锦盒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第二套茶具。
当这些器物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庭院内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一只建窑黑釉盏,盏壁兔毫纹理清晰流畅,在灯光下隐隐闪烁着幽蓝的光泽,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系统出品的仿品,虽非真曜变,却自带聚香保温之效,观之已是不凡。
一只月白色的瓷质茶碾,造型古朴典雅,透着宋人极致的审美意趣。
还有那官窑出品的茶筅,竹丝均匀细密,握柄温润如玉。
每一件器物,都仿佛从宋代的画卷中走出,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雅致风韵与文人气息。
连皮埃尔·杜邦这种见惯了好东西的“刺头”,此刻也不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好器!”他低声自语,对接下来秦墨的表演,更多了几分期待。
真正的好戏,从备茶开始,便已摄人心魄。
秦墨打开那个刻有神秘“龙”字徽章的紫砂罐,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极少量茶叶。
那茶叶色泽乌润,条索紧结,正是那罐足以震动整个茶界的武夷山大红袍母树茶!
其珍贵程度,早已超越了金钱所能衡量的范畴,在场识货的茶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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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这金贵无比的茶叶,放入一只特制的玛瑙茶磨之中,手腕轻转,开始细细研磨。
随着玛瑙磨盘的转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独特岩韵,夹杂着幽兰般的花果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嗅觉。
细腻如雾的茶粉,带着淡淡的青烟,从磨盘的缝隙中缓缓升腾,弥漫了整个庭院。
那香气霸道而又温婉,仅仅是闻上一闻,便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置身于武夷仙境。
“我的天!这是什么茶?香气如此奇绝!”伊丽莎白·安德森夫人忍不住惊叹,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小野寺明也是一愣,他自诩品遍东瀛名茶,却从未闻过如此摄人心魄的茶香,心中那份不安越发浓烈。
秦墨将研磨好的细腻茶粉,小心翼翼地用细绢罗筛过,确保没有丝毫粗粒。
这个过程,被称为“罗茶”,是宋代点茶中至关重要的一步,直接影响后续汤花的品质。
随后,他开始“候汤”,也就是煮水。
与唐代煎茶不同,宋代点茶对水温的要求达到了极致的严苛。
“宋人点茶,候汤以七沸为度。”秦墨一边操作,一边朗声解释,声音清晰而沉稳。
“初沸,如蟹眼,微微有声。”
“二沸,如鱼目,边缘渐有连珠。”
“三沸,如涌泉连珠,汤面渐起波纹。”
他指着铜釜中水面气泡的变化,将《大观茶论》中对水沸的精妙描述娓娓道来。
“其后尚有四沸、五沸、六沸,直至七沸,水面腾波鼓浪,声如奔马,方为点茶之最佳时机。”
他讲解得深入浅出,配合着对火候的精准掌控,令在场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那些东瀛茶人,更是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们抹茶道中对水温的讲究,显然脱胎于此。
陌生的是,秦墨所描述的这种对水沸七个阶段的极致细分与判断标准,其精妙程度,早已超越了他们现有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煮水,而是一门近乎玄学的艺术!
万众瞩目之下,点茶最核心的步骤——“击拂”,正式开始!
秦墨左手稳稳托住那只建窑黑釉盏,盏中已盛放了适量的细腻茶粉。
他右手执起官窑茶筅,先是以茶筅蘸取少量初沸之水,注入盏中,将茶粉调成均匀的膏状,此为“调膏”。
随即,他提起银瓶,将煮至七沸的滚水,以一种独特的“环注”手法,冲入盏中。
沸水与茶膏甫一接触,秦墨手腕猛然发力,茶筅在盏中如疾风骤雨般高速搅动起来!
他的手腕时而轻盈如燕,时而沉猛如龙,茶筅在盏中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那竹制的茶筅,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灵魂,每一次搅动,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节奏。
盏中原本深色的茶粉与清水,在茶筅的带动下,迅速而充分地交融、乳化。
奇迹发生了!
一层细腻丰厚、色泽鲜白如凝脂的乳状泡沫,渐渐从盏底浮起,覆盖了整个汤面。
这层泡沫,便是宋人点茶所追求的极致——“汤花”,行话亦称“粥面”!
那汤花洁白细腻,紧密绵厚,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宛如初雪堆积,又似乳酪凝固,美不胜收。
在场的东瀛茶人,看到这熟悉的“汤花”景象,不少人脸上露出了不屑或轻视的神情。
“哼,这不就是我们抹茶道的‘点打’嘛,没什么稀奇的。”
“看他搞得神神秘秘,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绝技呢。”
“这汤花看起来虽然白,但似乎不及我们‘玉露流芳’的细腻持久。”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不少东瀛记者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野寺明更是嘴角微微一撇,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仿佛落了地。
他原本还担心秦墨真能拿出什么失传绝技,没想到只是这种程度。
这与他们东瀛抹茶道打出泡沫的过程,简直大同小异,甚至在他看来,秦墨的手法还略显粗糙。
“看来,所谓的宋代点茶,也不过如此。”小野寺明暗自冷笑,摩拳擦掌,准备等秦墨一停手,便立刻上前发难,狠狠嘲讽他一番,指责他这不过是对东瀛抹茶道的“粗劣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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