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切磋’,比试对‘水’的理解与处理。”
随着司仪僧人一声宣布,茶庭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水,乃茶之母,器为茶之父。对水的理解与处理,是衡量一位茶人技艺高低最基础也最重要的标准。
一休宗纯的首席大弟子,一位年约四十,面容沉稳,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傲气的僧人,率先上前。
他先是对着铁釜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开始了他那套繁琐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
只见他从茶庭一角的古井中,用特制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汲取“鹤鸣泉”的泉水。
那泉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粼光。
随后,他又用数层细密的纱布,将泉水反复过滤,其动作之轻柔,神情之专注,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琼浆玉液。
过滤完毕,他才将处理过的泉水缓缓注入“不空铁釜”之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水进行某种神秘的交流。
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每一个细节都刻意放缓,处处彰显着“玉露流芳”流派对“纯净”与“灵性”的极致追求。
不少东瀛记者和茶人看得连连点头,眼中充满了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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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杜邦却微微撇了撇嘴,低声对身旁的安德森夫人用法语吐槽:“故弄玄虚,不过是煮个水罢了,搞得像登基大典一样。”
终于轮到秦墨。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期待,也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秦墨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神色从容。
他并未像一休弟子那样急于取水,而是先缓步走到那尊巨大的“不空铁釜”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片刻。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铁壁,洞悉其内里隐藏的秘密。
就在众人疑惑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秦墨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青花小瓷瓶。
那瓷瓶不过拇指大小,通体素白,没有任何纹饰,与周围那些精美绝伦的茶器相比,简直可以说是简陋。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无数高清镜头的聚焦下,秦墨打开了那青花小瓷瓶的瓶塞。
他将瓶口对着空空如也的“不空铁釜”,手腕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抖。
只见几滴无色无味的液体,如同清晨的露珠般,悄无声息地从瓶口滑落,精准无比地弹入了黝黑的铁釜之中。
那动作迅捷如电,隐蔽至极,若非一直死死盯着他,根本难以察觉。
就连站在最近处的小野寺明,也只是看到他似乎往釜里滴了点什么,却完全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他…他往釜里加了什么?!”小野寺明心中一惊,刚想开口质疑。
秦墨却已经若无其事地收起了小瓷瓶,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一个无意识的习惯。
这几滴,正是秦墨兑换的系统神物——“百草清露”!
此物能中和百毒,净化水质,更能激发植物潜藏的深层香气与活性!
一休老贼,你不是想用这铁釜阴我吗?现在,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
秦墨做完这个隐秘的动作后,才不慌不忙地走到茶庭一角。
那里,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青瓷水缸,里面盛满了从“鹤鸣泉”汲取来的泉水,与一休弟子所用之水,别无二致。
他亲自提起水缸旁的一只木瓢,舀起清冽的泉水,缓缓注入“不空铁釜”之中。
没有繁琐的过滤,没有故作高深的仪式,只是简单而直接地取水,注水。
随后,他点燃了铁釜下方的特制银骨炭,火焰升腾,开始煮沸釜中的“鹤鸣泉”水。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与先前一休弟子那套繁文缛节形成了鲜明对比。
却又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大气与从容。
片刻之后,两边的铁釜几乎同时开始冒出袅袅蒸汽。
一休宗纯的弟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精致的锡制茶罐中,取出他“玉露流芳”流派特供的顶级玉露茶。
那茶叶色泽翠绿鲜亮,形如松针,散发着海苔般的独特清香,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上品。
他将茶叶投入沸水之中,用茶筅快速搅动,很快,一碗碧绿澄澈的茶汤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茶汤香气浓郁,扑鼻而来,确实是好茶。
然而,几位嗅觉异常灵敏的国际评委,如皮埃尔·杜邦和安德森夫人,却几乎同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们隐约从那浓郁的茶香之中,嗅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若有若无的沉闷之气。
就好像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虽然依旧美丽,却失了几分应有的鲜活与灵动。
轮到秦墨。
他却并没有拿出那罐足以惊艳世界的武夷山大红袍母树茶。
反而,他从赵宇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普通布袋中,取出了一捧色泽暗淡、条索粗老、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茶梗的廉价东瀛番茶。
这种番茶,在东瀛是最为普通、最为廉价的日常饮品,通常只有平民百姓才会饮用,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哗然!
“他…他要做什么?用这种劣质茶叶来参加‘切磋’?”
“这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在故意羞辱一休宗师?”
小野寺明更是差点笑出声来,眼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哼,黔驴技穷了吗?拿这种垃圾茶叶也敢出来献丑?真是自取其辱!”
就连王德福和林公,也是一脸愕然,不明白秦墨为何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秦墨却对周围的议论和鄙夷的目光恍若未闻,神色平静地将那捧廉价番茶投入了正在翻滚的铁釜之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百草清露”的悄然作用之下,“不空铁釜”中那些原本可能对茶汤产生不良影响的微量物质,早已被中和得一干二净。
釜中的“鹤鸣泉”水,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与甘冽。
更令人惊奇的是,当那廉价的番茶与这至纯至净的泉水相遇,在“不空铁釜”这奇特的材质催化下(此刻已是正面催化),竟然爆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冽与纯粹!
原本可能存在的些许杂味、涩味,被彻底净化,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简单却直抵人心的、带着淡淡谷物烙香和青草气息的纯粹茶香。
那香气虽然不及顶级玉露那般浓郁霸道,却如同一股来自田野的清风,令人心旷神怡,烦虑顿消。
就好像一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村姑,却拥有着最干净、最清澈的眼眸,反而比那些浓妆艳抹的贵妇,更显得真实与动人。
两位嗅觉灵敏的国际评委,皮埃尔·杜邦和伊丽莎白·安德森夫人,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他们快步走到秦墨的茶席前,顾不上礼仪,几乎是抢着从秦墨手中接过了刚刚分好的两杯番茶茶汤。
杜邦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清冽的茶香,脸上那股子挑剔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小口,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哦!我的上帝!这…这真的是番茶吗?!”他失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如此纯净!如此清爽!没有任何杂味!这简直是我喝过最干净的番茶!”
安德森夫人也是一脸震惊,她细细品味着口中的茶汤,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赞叹:“太奇妙了!秦先生竟然能将如此普通的茶叶,煮出这般纯粹天然的口感!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两位评委品尝完秦墨的番茶,又回过头,带着一丝疑惑的表情,再次端起先前一休弟子用顶级玉露煮出的那杯茶汤。
这一次,那丝原本不易察觉的“沉闷”之气,在与秦墨那杯纯净番茶的强烈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杜邦皱着眉头,对一休弟子问道:“这位师傅,请恕我直言,您这杯玉露茶,香气虽然浓郁,但似乎…似乎不如秦先生那杯番茶来得通透纯粹,反而隐约带着一丝…嗯…一丝令人不太舒服的压抑感,这是为何?”
安德森夫人也委婉地表示:“是的,这杯玉露茶的后味,似乎有些…有些不够清爽,略显沉重了。”
两位重量级国际评委的公开质疑,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一休庵众弟子的脸上!
一休宗纯那张始终古井无波的老脸,此刻终于微微变了颜色。
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怎么可能?!
他精心准备的“釜底藏奸”之计,怎么会没有效果?!
那小子用的明明是最低劣的番茶,怎么可能煮出比顶级玉露还要纯净的口感?!
难道…难道是“鹤鸣泉”的水质今天出了问题?
还是说,这小子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独门秘技能净化水质,甚至改变茶叶的特性?
无数个念头在一休宗纯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千年铁釜,那暗藏的杀招,不仅没能坑到秦墨,反而因为“百草清露”的奇妙作用,成为了秦墨反戈一击的绝佳助攻,让自己的弟子在第一轮比试中就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墨看着一休宗纯那张阴晴不定的老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心中冷哼一声:老秃驴,这才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今天,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处心积虑想用这铁釜毁我名声,我就偏要用这铁釜,将你那虚伪的“茶道神话”,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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