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珍不理解。
保守的七十年代女同志离婚最大的困难就是娘家人不接受。
而李芬芳娘家人接受，甚至愿意让她离婚，却偏偏离不得。
李丁香知道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匪夷所思，无奈叹了口气。
“芬芳嫁的男人是你们食品厂采购部的方大勇，当初要不是着急，我们肯定会再仔细打听，我家两个女儿，大女儿下乡当知青，嫁给了当地人，我们就想着轮到芬芳的时候，要么买个工作指标，要么就找个好男人嫁过去。”
“我们精挑细选就看在方大勇家庭简单，才同意他们处对象，没想到方大勇家学渊源，他爸喝酒就打他妈妈，心情不好也要打，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方大勇也不是个好东西。”
“刚结婚的时候，还装得像个人，对芬芳嘘寒问暖，我和芬芳她爸都很欣慰，这个女婿找对了，芬芳以后的日子肯定能好过。”
“好景不长，时间久了方大勇的本性也就暴露了，有时候父子两个喝多了，方大勇母亲为了不挨打，还会把芬芳推出去，方大勇他爹那个狗东西还差点毁了芬芳，还好芬芳机灵，跑了出去。”
苏美珍不免沉重，都说结婚就是女人第二次重生，这句话的含金量再一次上升。
旁边的乔美丽年纪和李芬芳差不多，凶狠的拍了拍桌子，满脸气愤。
“太过分了，人渣！”
李丁香的情绪似乎被感染，忘了最开始的忐忑，声音也大了不少。
“我和她爸哪能看着她在狼窝里面生活，说什么都要离婚，偏偏方大勇不同意，只要我们提离婚，他就专门挑我家筒子楼人最多的时候，又是下跪，又是抽自己巴掌，我们也不能把芬芳差点被欺负的事情说出来，憋了一肚子气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这样的戏码反反复复，只要提离婚，方大勇不是打自己，就是要在我家门口吊死，有一次更可怕。”
苏美珍注意到每次李丁香提起方大勇这三个字，李芬芳都会不自觉地瑟缩着脖子，浑身哆嗦。
“李大姐，不如剩下的事情你跟我说吧，我让美丽带着芬芳去外面溜达。”
乔美丽她还想现场学习做记录，怎么让她出去呀！
她刚想反驳，就看到苏美珍朝自己使眼色。
李丁香顺着苏美珍的视线注意到了闺女，握住闺女的手，捏了捏，“别怕，娘这次肯定让你们离婚，咱们再也不回方家那个苦地方了。”
乔美丽也看清楚了，李芬芳竟然害怕的颤抖。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学不学习了，走上前牵住李芬芳的手。
“我带你出去溜达，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李丁香看着闺女驼着背，小心翼翼靠在乔美丽身边，而乔美丽落落大方，挺胸抬头。
两相对比，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
“我可怜的闺女啊。”
苏美珍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芬芳还年轻，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以后还会遇见一个把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李丁香吸了吸鼻子，想到闺女未来还有美好的日子，她也不再纠结眼前。
“芬芳好几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碰到方大勇不是拿着菜刀，就是拿着绳子在我家门口，甚至连邻居都吓到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想着你们是食品厂的领导，肯定能管方大勇。”
苏美珍只觉得棘手，方大勇是采购部的人，算起来两个都是办事科员，属于平级。
但这是她的工作，就算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我今天去找方大勇谈谈，如果不行的话，我建议你找公安。”
“不行。”李丁香坚定摇头，“报公安我闺女的名声就毁了，以后她就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苏美珍知道这是事实，宣传男女平等是一回事，落在身上的束缚和枷锁又是另外一回事。
找公安肯定是下下策了，如果可以早点解决，她也不想找。
“我们尽量不找公安。”
送走了李丁香和李芬芳，苏美珍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乔美丽一回来迫不及待问，“怎么回事？”
苏美珍重复了一遍李丁香的话，“刚才我看芬芳有点害怕才让你带她出去的。”
乔美丽不在意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她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收拾方大勇这个败类了。
“苏婶，你就说咱们现在怎么办吧？是不是直接找方大勇，咱们替芬芳出一口恶气。”
苏美珍：“……”
明明最初认识的时候乔美丽还是个落落大方的小姑娘。
一段时间竟然变得暴力了。
乔美丽办公室看了一圈，拿起角落的扫帚。
“一会我就用这个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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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珍眼皮一跳，赶紧上手拦住，“你别冲动，方大勇这人不松口离婚肯定有目的，而且咱们也不能冲动，必须要跟方大勇先谈谈。”
“谈啊，咱们一起去，他要是敢动手，我直接拿扫帚收拾他。”乔美丽才不害怕方大勇。
她恨不得现在痛打落水狗。
苏美珍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走！”
乔美丽跟在身后跃跃欲试。
“等一下。”陈飞雪出声制止。
这事情可是费力不讨好，要是普通工人还好说，采购部是她们能得罪的？
整个食品厂的采买，哪一样能少的了采购部。
苏美珍和乔美丽转过头，用同样不解的眼神望向她。
要不是关乎自己的利益，陈飞雪懒得管这俩人。
“你们真打算去找方大勇？不是吧？你们清醒一点，于私来讲，你们看李芬芳那样子就知道她有毛病，谁知道她们说的话是不是故意陷害，于公来讲，方大勇是咱们同事，在采购部工作，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美珍不懂，她侧过头看向乔美丽。
乔美丽更不懂了，“我就知道，这样意味着狗男人要完蛋了。”
“你想死别拉上整个食品厂，方大勇确实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采购员，可他大伯很厉害的，是红袖标的领导，咱们食品厂每次能优先得到这么多供应，全都是方大勇帮忙的，说句带点封建的话，这就是财神爷，你们还想要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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