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队长带着知青们回来,就听到大刘叔的吐槽。
说实话他心里也这么想,领导纯给他们找麻烦,一个个细皮嫩肉,打扮得油光水滑,一瞅就不是干活的料子。
可这是上级命令,所有大队都有份,他就是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知青们听到大刘叔的话,一个个恼怒不已,梗着脖子想要辩解,却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强忍着冲动没说话,脸上挂着不忿的表情。
其中穿着淡黄色布拉吉,白色小皮鞋的女同志,语气略冲,朝着大刘叔说:“你这老头少瞧不起人,我们知青下乡是帮助建设,不然你们这地方穷得叮当响,我才懒得来。”
女同志注意到大刘叔旁边的苏美珍,不屑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穿着工作服也改变不了就是个种地的。”
苏美珍这纯属遭受了无妄之灾。
她直视对面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同志,“种地怎么了?你们吃的哪粒粮食不是农民种出来的?你们这些知青的祖宗十八代往上翻就没有泥腿子?瞧不起我们农村,还要来下乡,自以为多高尚?农村有你们这些青年,不用建设都乌烟瘴气。”
女同志还想反驳,苏大队长眼神凌厉扫过去,“我们大队不欢迎瞧不起人的知青去。”
到了他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是蛇也得踞着,他有的是办法收拾知青。
“蒋婉蓉别说了。”知青们拉住要冲上前理论的蒋婉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们知青是外来人,还没摸清楚情况,还是不要贸然冲动为好。
大刘叔不觉得自己说错啥,村里面来了两批知青,春种的时候将刚长出来的玉米苗拔断了,村里人好心科普,知青还不领情,硬说拔的是野草。
而且这些知青们一来就闹的村里面小年轻们浮浮躁燥,太阳打西边出来,懒货都爱干活了。
就是干的不是自家活,而是知青的活。
连续挨说,知青们就是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拿着行李就要往驴车上走。
大刘叔心情不爽,自然不会给知青们好脸,“行李可以放,人不能上。”
蒋婉蓉杏眸怒瞪,“太过分了,我们坐了这么久的火车,竟然都不让我们休息一下,我要去知青办投诉你们苛待知青。”
一听到投诉,大刘叔心中一慌,他是瞧不上知青们的做派,出言埋汰几句。
要是上升到领导层面,就连大队长都要跟着吃瓜落。
蒋婉蓉见大刘叔不说话,洋洋得意,朝着身后的男同志说:“周洋,驴车这么高,我怎么能上得去,你趴在地上,我踩你后背上去。”
苏美珍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蒋婉蓉欺负的是大刘叔。
小时候老爹刚过世,家里面生活困难的时候,是大刘叔省出来口粮分给她和小弟,而且大刘叔还打过小鬼子。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大刘叔都是让她敬重的长辈,绝不允许有人欺负他。
她冷笑出声,“就这还知青?”
蒋婉蓉抬起的脚一顿,“你什么意思?”
苏美珍从驴车上跳下来,站到蒋婉蓉面前,黑省人天生个子高,低头俯视蒋婉蓉。
“知青全称叫知识青年,知识和青年这两个词,哪个跟你有关系?你不是要去找知青办吗?快去啊!正好我也想问问,地主都被打倒了,怎么还有马车仆人这种做法?”
“你……”蒋婉蓉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去一个字。
苏美珍还没说完,轻笑道:“这驴车你们今天还真就坐不得,驴车是大队的公有财产,平时全靠它来公社接人送物,尤其是化肥和交粮食。”
“大队长和大刘叔体谅你们大老远跑到我们黑省,专门让驴车放你们的行李箱,你们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对他们大呼小叫。”
“于公,你们下乡就要接受大队长的管理,于私,大队长和大刘叔是你们的长辈,道歉!”
最后两个字苏美珍说得铿锵有力。
前世她操劳着几个孩子,很少过问老家的事情,直到老年时才知道,村里面被知青弄得一团糟,非要弄什么科学种植,结果却导致粮食大幅度减产。
这还不算完,吃不了苦的知青们和村里人结了婚,高考回城了一批,等知青全面返城的时候,抛弃丈夫或者妻子和孩子,偷偷摸摸回城了。
知青们大多数都是面皮薄的年轻人,大点的高中毕业,年纪小的初中毕业,容易被煽动情绪,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听到苏美珍的话,不免羞愧低下头。
站在最末尾戴着眼镜的男知青朝着苏美珍等人鞠躬道歉,“对不起。”
有带头的,其他人也有模有样地学。
只有蒋婉蓉不服气嘟囔,“叛徒。”
苏美珍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蒋婉蓉是个祸害。
她刚要说话却被苏大队长用眼神制止了。
趁着知青们搬行李的空隙,苏大队长和苏美珍站在树下闲聊。
“美珍刚才多谢你帮忙说话了,这些知青们嘴皮子太利索,咱们这些大老粗说不过他们。”
苏美珍笑道:“大成哥你太客气了,我也是咱们村里人,你们别怕,不管知青们咋折腾,咱们有理,咱怕啥!不服就找地方说理去。”
苏大队长比她大五岁,今年都47岁了,俩人也是村子里一起长大的,又是本家,往上数长辈,苏大队长和她太爷爷都是同一位。
知青们后面老实不少,苏美珍也松了口气。
她想到老五前世就是去了乡下当知青,趁着机会给老五念紧箍咒。
“知青下乡说好听点是建设农村,你说农村发展好好的,哪有那么多地方让你建设,而且去了乡下也不是说几年就能回来,到时候就扎根下来了,你说以后咋整?难不成就在当地结婚生孩子?老五,如果是你,你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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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的老五仔细琢磨老娘的话,他扪心自问,当然是不甘心。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坚信知识改变命运,想通过学习改变生活,没想到高考取消,让他的理想化为泡影。
没有工作单位,就只剩下下乡一条路,可老娘却问得如此犀利。
苏美珍知道老五听进去了,意味深长道:“不会一直这样的,社会想要发展,知识分子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农民管着吃饭,其他方面总要有知识分子钻研。”
老五江安言嗯了声,他知道老妈不会害他,但他又担心,真的能等到高考恢复的那天吗?
惆怅的土壤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小草破土而出,他双拳紧握,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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