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何思韫和何宣诚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何宣诚吃了一半的糕点掉在桌上，他微微皱眉，似乎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突然眉头舒展开，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
“是，我想起来了。静梅确实牙不太好，我还替她请过德国来的牙医，她是不爱吃这些酸甜口的点心的……”
说着说着，他有些讪讪地看向何思麟，似乎在给自己找补：
“就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记错了。”
何思韫看着何思麟，目光中闪过一丝震惊。她定了定心神，挤出一个笑道：
“或许……是蒋婶子记错了？也有可能是静梅姨娘嫁人之前喜欢吃，但后来牙病加重，渐渐便不爱吃了？”
何思麟收回自己犀利的目光，闭了闭眼，低声道：
“我娘名静梅，小字寒蕊，是因为她生在十二月，腊梅盛放之时。妹妹既然去了甜水巷，或许也在韩家老宅的院子里看到了那几株梅树。”
何思韫心中巨震，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何思麟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她是鹅蛋脸，远山眉，杏子眼，右眼和左耳后都有一颗小痣。中等身材，皮肤细白，笑起来很温柔。”
“她年轻时身体康健，除了牙不太好，没什么别的问题。但生我时难产受伤，月子里又忧思过度，年纪轻轻便落下了腰痛的毛病，不能长久坐车，从此再出不得远门。”
“她喜欢喝雨后龙井，因为不能常吃甜食，喜欢牛舌饼一类椒盐咸酥的点心。”
“她年轻时喜欢穿杏红和嫩黄，年长了渐渐喜欢石青、银灰之类素净的颜色，但还是爱看小姑娘簪花。”
“对了，她跟着外祖父读过书，写得一手很漂亮的小楷。我开蒙时，写字自便是她教的。”
何思麟平时在人前话很少，但此刻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直说得整个厅里鸦雀无声。
最后他低垂着眼帘，低声道“我吃饱了，爸妈慢用，”说完便起了身，径直朝外走去。
何宣诚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挽留，但最终又把手放了下去。他叹了口气，对何思韫道：
“是爹记错了，或许寒了他的心。韫儿，你替爸爸去安慰安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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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思韫走在走廊上，心里反复回味着自己刚才的那一段试探，突然觉得非常可笑。
她也没料到何思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竟然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一大通；不过看父母的表情，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别的或许还可以靠打听，但他所言包含衣食住行，甚至连“耳后有痣”这种极其微小的细节都说了，那绝对是朝夕相处的亲儿子才能知道的。
何思韫低着头走路，一时有些恍惚。她忽然看见面前停着一双鞋，下意识一抬头，毫不意外地见到何思麟正站在她面前。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直挺挺地站着，似乎故意要堵住她去路。
两人沉默着对望许久，何思麟突然开口道：
“小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一直想要试探和逼走我。”
“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他竖起三根手指，认认真真地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的确确——和韩静梅流着一样的血。”
“我对天发誓，若我撒谎骗你，必将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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