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韫勾了勾唇角——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孟兰心小姐，但15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高大英挺又家世显赫的秦泽川根本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她点点头道：
“秦少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然后呢？”
秦泽川挑眉，似乎诧异于她居然会在这个话当口夸奖自己。但何思韫夸得流畅，他也露出一个十分受用的表情，继续道：
“原本她喜欢我那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我渐渐发现，吴介甫似乎对孟兰心有意。”
“而且与孟兰心的含蓄不同，他逐渐表现得很热烈，直白地想要追求她。”
何思韫挑挑眉，她没想到还能听到一场三角恋的故事，这对这个本该昏昏欲睡的下午来说，真是意外的收获。秦泽川又吸了一口烟，重重吐出，沉声道：
“那之后，我们几个的关系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孟兰心总想黏着我，但我对她却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大哥对小妹的疼惜，自然会再亲近中适当保持距离。”
“而吴介甫又不想让孟兰心跟我见面，于是千方百计地阻挠，想要制造自己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至于孟兰舟……他原先跟我们两个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但自从发现了妹妹的心思之后，对我们便仇视了起来。”
“这也好理解——毕竟天下的哥哥都是最宝贝妹子的，其他的男人，他一个也看不上。”
……
秦泽川确实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何思韫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戒备，身体整个呈自然前倾的状态。
她暗暗想着，秦泽川说事情发生在4年前，算算孟兰心今年也该19岁了。
在这个时代，19岁的官家千金大多已经许了人，或是已经成婚。
秦泽川更是早已过了弱冠之龄，但见他似乎没有娶妻的样子，恐怕孟兰心的这一段暗恋，到最后也是有始无终。
谁知秦泽川吸完了烟，直接将烟蒂摁灭在窗棂上。他眼睛朝着外看，双瞳中似乎降下了一场蒙蒙的雾。他叹气道：
“我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孟兰心自己就放弃了；又或者，她会接受吴介甫的追求；甚至她跟我们两个都没有结果，会在家人的安排下另许他人。”
“不论哪个，反正她家里有钱有势，她总不会过得太坏。”
他突然看向何思韫，声音里有些寂寥：
“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是那样的结局。”
何思韫心头一紧，追问道：“她怎么了？”
秦泽川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她死了。”
“就在今年2月……死在临天的朱雀塔下。”
／
秦泽川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是1921年的1月28日，一个灰沉的阴天，同时也是孟兰心放了寒假，从北平回到临天的日子。
孟兰心从15岁就一直喜欢着秦泽川，后来她这份暗恋发展成了人尽皆知的明恋，但秦家和孟家却都明确表示了反对。
且不说秦泽川自己对孟兰心无意，单说孟家那边，他们好不容易从政治斗争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并不想再与军阀之家扯上关系。
相比之下，他们倒是更中意家族经商的吴介甫。
虽说封建王朝自古重仕轻商，但现在大清朝都亡了，孟家还是十分清楚，有钱才是硬道理。
更何况吴介甫是家中独子，而秦泽川还有两个兄弟。对他们来说，很显然吴介甫是个更优秀的女婿人选。
而孟兰舟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很显然他也受到了家中长辈的影响，对吴介甫的态度逐渐热情起来，有时甚至会主动创造一些让他和妹妹独处的机会。
至于孟兰心本人的意愿，在这场夹杂了权、钱与名利的联姻之争中，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尤其是去年她满18岁时，孟家为了让她不要有太多自己的意见，强行把她送到了北平去念大学。
美其名曰是那里的大学更好，实则则是想多留出几年时间，好慢慢地博弈。
甚至最后就算和秦、吴两家都没成，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为孟兰心再觅一门良缘，哪怕不是在临天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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