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弘借口去茅厕,悄然尾随中年尼姑。
桃花庵内回廊曲折,如迷宫般将人引入深处。绕过玲珑假山,穿过雕花垂花门,前方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他身形一闪,躲在月洞门后的暗影中,屏气凝神。
只见中年尼姑正对着身着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行礼,那男人身后跟着两名精壮汉子,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绝非寻常家仆可比。
“伺候的人都叫过去了?”
那被称作张管事的男人开口道。
“张管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中年尼姑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按照您的吩咐,庵里几个最好的姑娘都叫过来了,保证把那些贵客伺候好。”
张管事“嗯”了一声,又问道。
“那边呢?可有安抚妥当?”
中年尼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那些公子哥儿都被熏香迷得七荤八素,就算先前有些不爽快,这会儿怕是也不清醒了,随便安排几个小尼照顾即可。”
听到这里,李嘉弘心中了然,明白那股奇异香气的作用。
张管事冷哼一声,警告道。
“小心点!爷交代的事,可不能出半点差错。若是出了问题,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中年尼姑浑身一颤,连忙应声。
“是是,张管事放心,奴家省得。”
张管事点了点头,转身带人离开。
而中年尼姑则朝着一间紧闭的雕花木门走去,门上“禅房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匾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
“那应该就是所谓贵客所在了…”
李嘉弘本想上前看看,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迅速后退,躲进旁边的竹林。
只见一名小尼姑抱着木盒匆匆走过,待人走远,李嘉弘才重新走出来,原路返回到厅堂。
在路过熏香炉时,他趁着无人注意,打开盖子,用帕子包了些烟熏炉中的香灰,藏入袖中。
“大哥,你去哪儿了?”
李嘉宁见他回来,满脸焦急,低声问道。
“马公子他们现在醉得东倒西歪,咱们要不要趁机离开?”
李嘉弘看了眼现场,几个公子哥已经在尼姑的服侍下,躺倒在了一旁的小榻上,眼神迷离,举止失态。
几个尼姑也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说话,时不时还往内院方向张望。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匆匆离开桃花庵,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直到出了城门,文彬才长舒一口气,声音带着后怕。
“妈呀,可算逃出来了,我感觉那地方太可怕了。”
李嘉宁也是心有余悸,但他揶揄地看了眼文彬。
“你不是说其实还不错?”
文彬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二宝,我那是开玩笑嘛,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听那马公子的鬼话,什么风景好,根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李嘉弘沉默不语,心中反复思索今日所见所闻。
那熏香显然有迷幻作用,而桃花庵背后似乎牵扯着更大的秘密。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香灰,决定回去后找人问问。
三人回到李家,一进门,就感觉府中气氛不对,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丫鬟仆人们神色匆匆,脚步慌乱,眼眶泛红,似乎刚刚哭过。
李嘉宁心中一紧,抓住一个小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发生何事了?”
小厮红着眼眶,声音哽咽。
“二宝少爷,王婶她…中午走了。”
李嘉宁只觉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险些站立不稳。
王婶虽然不是他的亲奶奶,可这几年却最是疼爱他,让他感受到了和爹娘不同的爱。
她的身子一直不好,这几年一直在调养着,眼看着渐渐有了起色,怎么就…
李嘉宁声音颤抖地问道。
“奶奶她在哪…”
小厮指了指内院。
“还在房间里,夫人她们正在给王婶整理遗容。”
李嘉宁小跑着往王婶的屋子奔去。
屋内,王伯坐在床边,身形佝偻得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眼神呆呆地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脸上没有泪水,可那眼神瞧着,却比痛哭更令人心疼。
他的双手轻轻握着王婶已经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爷爷…”
王伯缓缓转头,见到他们,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又将目光转回到王婶身上,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林秋兰红肿着双眼,见到三个孩子,强打起精神道。
“你们三个去换衣服吧。”
孩子们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王婶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依照她生前的遗愿,葬在了茶园边的小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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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宁静的地方,周围开满了野花,微风拂过,仿佛能听见王婶温柔的笑声。
葬礼结束后,王伯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会小心地抚摸王婶留下的衣物,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是在诉说着思念,又像是在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李嘉宁和文彬想尽办法逗他开心,给他讲有趣的故事,带他去看新奇的玩意儿,却收效甚微。
王伯总是强颜欢笑,笑容里满是悲伤。
直到两天后的清晨,王伯突然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饭厅,眼神中难得有了光彩,说要去茶园看看。
自从搬到京城后,他就很少去打理茶园了,那片茶园承载着他和王婶无数的回忆。
林秋兰有些担心,想要派人跟着,却被王伯拒绝。
“让车夫跟我去吧,其他人就不用了,我只是去散散心。”
大家都以为,王伯是想通了。
那一日,从清晨到傍晚,王伯都沉浸在茶园中。
晚上,王伯带着满足的笑容回到家,和大家说了许多茶园的事,眼中满是欣慰。
“新茶长得好,和她在世时一样好。”
随后,他早早洗漱完就睡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晚竟是永别。
第二天早上,王婆子见王伯迟迟未出来吃饭,敲门也无人应答,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王老爷子,我进来了?!”
她情急之下推门进去,却发现王伯躺在床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已经安详地走了,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床边放着一封信,还有一个木匣。
王婆子吓得连忙去通知林秋兰和李博文。
林秋兰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封信,拆开来,只见上面写道。
“秋兰,我的好闺女,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能成为你的爹娘,和孩子们在一起生活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干娘走后,我就知道,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能和她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这些钱和东西,都是这几年你们孝敬的,留给孩子们吧。希望你们能好好生活,幸福安康。”
林秋兰泣不成声,手中的信纸早已被泪水打湿。
“干爹…”
李博文搂着她的双肩,眼眶泛红,心中也是悲痛万分。
苏敬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忽然在想,他得好好保重身体,多活些年,不然这些好孩子们,该得多难过啊。
料理完王伯的后事,李家的气氛沉寂了许多,大家还是一样地做事,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让人感觉有些冷清。
这日,林秋兰一边整理信件,一边对李博文说。
“老李,我想把爹娘他们接到京城住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李博文闻言,收起手中的书卷。
“之前给他们写信,爹不是说他们不想来?”
林秋兰坐到李博文身边,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他们也是想来的吧,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黎人,谁会不想来皇城看看呢?只不过他放心不下明溪村那边的产业吧。”
这几年,林秋兰在静宁县的产业,全都交到了宋明和林父的手上。宋明负责商业上的事,林父和林大哥则负责田间山头的事。
别小看那一方小天地,着实为林秋兰提供了不少支持。
“如今程光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想让他去辅助宋明,等稳定下来,便把宋明换到京城来,让程光两口子扎根静宁县。”
宋程光去年娶了一个小商户家的女儿为妻,如今依旧跟着薛城做事,薛城也将家人都接到了京城来安了家。
如此一来,宋明和陈氏夫妻俩常年分隔两地,也是时候让他们团聚了。
李博文认真思考完毕,点头道。
“嗯,秋兰,这样的安排很好。只是,爹那边…”
林秋兰微微一笑。
“我会再写封信给他们,好好劝劝。我相信,他们会愿意来的。”
与此同时,李嘉弘也在暗中调查着桃花庵的秘密。
他找到了一位精通香料的老药师,将从桃花庵带回的香灰拿给对方查看。
老药师皱着眉头,仔细研究了许久,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公子,这香灰中掺了西域的‘醉仙散’,此药能令人产生幻觉,长期吸入还会使人精神恍惚,任人摆布。若是剂量加大,甚至能致人昏迷不醒。”
李嘉弘眼神一冷,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师傅,可有解药?”
“这醉仙散无解,只能慢慢调养,远离熏香。”
香料师傅叹了口气。
“公子,这东西极为罕见,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嘉弘并未回答,谢过师傅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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