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寂静的听不见一点虫鸣。
只有门下的灯笼，散发着聊胜于无的红光。
郑冠熙在门前伫立片刻，想要去爹娘住的那屋坐坐，却见二老的窗口漆黑，早就熄了蜡烛。
只好又转身往旁边的屋里去。
推开房门便愣在门口，金翠莲并没有在床上坐着，而是早就自己掀了盖头，单手撑腮憩在桌边。
听到门声，她忙醒过来，揉搓着眼睛上前扶着郑冠熙到床边坐下，又从架子上端着铜盆去屋外接了热水。
蹲在床前服侍郑冠熙脱去鞋袜。
郑冠熙忙拉着她起来，自己将脚浸在热水里，“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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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翠莲怔怔的站在床边，眼中委屈：“官人可是看不上我？”
“这话哪里说来？”郑冠熙左右脚在盆里互踩着，不解的问道。
“我嫁进来做妾，就是服侍你和姐姐的，官人如何嫌弃我给你洗脚。”
郑冠熙愣住了，这场面好熟悉，当年娶余氏的时候，好像也有过类似的场面。
忙笑着拉她在身边坐了：“我一大男人，洗个脚的事自己还是能干的，再说我这脚汗多，臭的厉害！你不要多想。”
低头见金翠莲也还穿着鞋袜，就让她也脱了同洗。
哪料金翠莲忙脱了鞋子，穿着袜子钻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脚藏了起来。
“怎么，你不洗？”
“等官人洗完了我再自己洗！”
“等会儿水就凉了，一块洗多好？”
郑冠熙抓住她的小腿就要往外拉，金翠莲就一个劲的往里藏。
“官人，我的脚太大，怕官人看了嫌弃……”
郑冠熙手下一滞，突然大笑起来，拉的更加用力，“脚大怎么了，正常人的脚就是大的，像那种……”
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余氏却是裹过脚的三寸金莲，忙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脚大脚小不重要，快来一起洗了吧，你不是还有事要跟我说么？”
金翠莲扭扭捏捏的一起洗了脚，出门把洗脚水泼了。
回到床上背对着郑冠熙，轻解罗裳，害羞的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郑冠熙看她这样子，扭头吹灭了明烛，
半个时辰后……
俩人才又靠着床头依了，郑冠熙看低头看着怀里满面娇羞的金翠莲问道。
“你不是还有事要对我说？”
金翠莲起身坐直，拉了被子裹在身上，神情凝重。
“不瞒官人说，我不姓金乃是姓李的。”
天下姓李的人多了，郑冠熙也未多想，笑道：“原来是这事儿，也不算什么，我明儿跟大家说一下，恢复你本来姓名就是。”
金翠莲眼波流动，似是还有话要说，但终还是低头沉思片刻，又忍了回去。
新人一对相拥而卧，直到天明……
倒是那董文昭，自离开郑家之后，也没坐轿子。
这轿子他是不敢坐了，谁知道那佟英奇有没有收买轿夫，暗中加害于自己。
等到了自家门前，想起来自己孤身来到关外，家眷都留在了京城。
如今这府里的师爷、官家，甚至连端茶奉水的丫鬟，都是到了这渭州之后在当地寻的。
顿时全身一激灵，连家都不想回了。
让佟英奇在酒桌上那一出好戏，都快给董知府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他越过自家大门，径直往北漫无目的走去。
这深夜里，寒意更甚，董文昭走着走着便看前面街边有灯火。
能在这深夜里还开着门灯火通明的，除了妓院就是酒馆。
看到那门下垂的酒幡，董文昭行尸走肉般的推门走了进去，惹的那店里的小二忙抬头看时。
登时就吓了一个激灵！
这小小的破庙，竟然来了一尊大佛，赶紧上前招呼着找了个桌坐下。
董文昭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这下可逮着个机会，揪住那小二的胸口怒道。
“你这酒馆就没的个上房雅间？”
那小二双腿发软，怎奈被揪住衣服跪不下去，忙不迭的赔罪。
“倒是有一间，但现在被人占了……”
“带我上去看看！”
董文昭料定佟英奇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种师中更不可能在这里喝酒，在渭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剩下的人就算先来，也得乖乖给自己让出来！
识相的还得给自己把酒菜钱结了！
若是有那不识相的，刚好给了自己一个发泄的机会。
他娘的，收拾不了佟英奇，还收拾不了你们这些臭关西人？
跟在小二身后，登登登上楼，就听到屋里行令喝酒声不小。
那小二正要推门进去，却被董文昭拉住。
刚才那张苦大仇深的脸，顿时面有喜色，因为他听的那屋里人说话的口音，却是京城来的。
才被渭州的地头蛇给欺辱了，听到这熟悉的口音，自然分外亲切。
挥手将小二打发了，董文昭自己走上前去，双手把门推开！
却见屋里热气腾腾，如人间仙境，里面两人半隐在那水汽之中，看不真切相貌。
但他们俩人，却都早已各踩了两个空酒坛在脚下。
中间的桌上，摆着一盘盘的青菜，和肥瘦相间，切成薄片的羔羊肉。
这些肉菜围着一口砂锅，锅里的兔肉切成了大块，炖成白汤翻滚，砂锅下面的小炉里，炭火通红。
在这寒冷的冬夜，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全身暖和，食欲大振！
屋内两人也确实吃的热火朝天，全都脱了上身，光着膀子，听到有人进来，一同停箸看过来。
“唔，看这位公子穿着打扮不俗，怎么也到这小地方来吃酒？”
左手边那人满嘴京味，头上束着一方青纱抓角巾，脚蹬瓜头皂靴，袍子早已经脱了围在腰间，露出满身肌肉条条。
开门带进来的冷气，吹散了些热烟。
方看清此人脸面，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三十郎当岁的年纪，透着股子豪气。
他对面那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只是要瘦些，身上也没得这般结实，细皮嫩肉的倒是个享福的。
再看那墙边，立着一杆长枪，摆着一把官刀，便大概明了二人的身份。
董文昭忙拱手道：“深夜难眠，游荡到此本想随便弄点吃的，没想到在楼下听到乡音亲切，便想上来看看，没想到打扰二位享受这关西特色的拨霞供。”
“听你口音，倒也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右手边那公子哥样的，笑着打趣道。
“确实，我祖上吴地，后才入京为官，我倒是生长在京城！”
“既同是京城来的，便是有缘，你也未曾吃的，且过来同吃！”左手边那汉子起身相请，又让小二再添个凳子，加副碗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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