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萦风没想过那么快就回京城,她听侯公公说起这庄园附近的青山秀水,总想着去玩一玩呢。所以听到江载聿说要回京城,又想起此人来之前说好的带她游山玩水,现在一条承诺都没实现过,心情更加阴郁。
江载聿见她情绪不好,便直接问:“阿萦,你怎么了?”
沈萦风看着他不说话,江载聿便直接说:“阿萦,你若是什么都不直说,让我猜心思,这可不好。你若有心事,总要跟我说才好。”
沈萦风想了想,开口道:“来之前,你承诺说,要带我去此地名胜游玩。你看,咱们刚来了这儿,我就在院子里,连门都没出去过,现在又要回京城了。”沈萦风颇为幽怨地看着江载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大骗子。
江载聿摸摸鼻子,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晚一日回去也无妨:“那不如这样,我明日带你出去玩儿,咱们后日再启程回京。”
“不骗我?”
“不骗你。”
沈萦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算再给眼前这人一次机会。
第二日一早,江载聿便早早地将人从床上给拉了起来,他嘱咐山月和霜竹给沈萦风换上轻便的装扮,长发也用布巾包着,然后自己也跟着搭配了一身同色系的衣衫,两个人就带着山月霜竹还有郎清出了门。
华嬷嬷知道了这事,倒也没出言反对,而是嘱咐山月和霜竹仔细护着沈萦风:“王妃在外还是要小心,山野乡村多有流氓莽夫,并非都是些讲道理的人。”
沈萦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的。江载聿牵过她的手:“不如嬷嬷也跟着去吧。这青山秀水,嬷嬷也没见过吧。”
谁知华嬷嬷却摇了摇头说:“老奴若去了,只怕会坏王爷王妃的兴致,老奴还是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吧。”
江载聿没有强求,他带着人出了门,临行前嘱咐侯公公要照顾后院的华嬷嬷,并吩咐道:“若是宗正寺的人找来了,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然后把张德荣给他们就行。事情经过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皇兄,在这之后的事情便不归我们管了。”
“老奴知道。”侯公公安安静静地行礼,然后对着沈萦风微笑道,“恭送王爷,王妃。”
等上了马车,沈萦风才问江载聿:“为什么之后的事情就不归我们管了?”
“因为我毕竟是藩王,虽然是咱们庄园上的管事出了问题,但事情应该由大宗正司和宗正寺来处理。我将事情报给皇兄,皇兄自会给我们公道。若是我执意要管,皇兄自然不会拒绝,但这就是越权了。”
江载聿看着沈萦风微笑:“阿萦,哪怕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越权的事情也是不能做的。”
沈萦风之前从未想过这些弯弯绕绕,现在看来皇帝、皇后、太子这三人之所以如此宠爱江载聿,除开他是最小的孩子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江载聿识大体知进退。只要江载聿依旧保持着这一份初心,那么偏爱他一些又何妨呢,譬如:遵照他的意思给他娶了一位山村野丫头作正妻。
“那这些庄园就这么不管了?那个张德荣杀人夺妻最是过分,有些管事也没好到哪去,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没少做呢。”
“那肯定是要管的,但是不用现在管。等皇兄给消息,到时候咱们直接一批给换干净,换成咱们自己的人来管理。我已经让侯公公物色人选了。”
江载聿颇为得意地笑道:“咱们的庄园,怎么能让外人来管呢。你以为华嬷嬷和侯公公今日留下来就是真的收拾东西吗?侯公公和华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人精地很,让他们来帮忙物色管事,再好不过。”
“夫君很信任侯公公啊。”
“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江载聿拉着她的小手,“统御下属最少要做到这一点。”
车行至半山,在往上便是石径小路,车走不了了。江载聿扶着人下了马车,沈萦风侧头看向山脚下的一片稻田,金色的麦浪迎风而倒,别有一番风景。只是这已经是秋收的时节,山下还好一些,这到了山上便觉得冷了。
江载聿从山月手中接过大氅披到沈萦风身上:“往前走一走,走起来会暖和许多。”
沈萦风呼出一口寒气,她以前没有这么畏寒的,不知今年怎么了,这才刚刚过中秋便觉得冷了。不过正如江载聿所说,走了一会之后沈萦风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这山间小径似乎是被人工开凿出来的,也不知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江载聿和沈萦风说:“这山里有温泉,路的尽头就是一处庄园。在前朝是一座尼姑庵,表面上看起来是尼姑庵,实际上是权贵们玩乐之所,常有权贵掳来漂亮女子关进这庙里,使其成为任由自己享乐的玩物。后来,前朝覆灭,这尼姑庵也就逐渐荒废了。二姐姐自小身子不好,后来随军时又落下病根,需要温泉养身,母后便自己出了银子把尼姑庵改成了庄园,赐给二姐姐过冬用。”
“即是二姐姐的庄园,咱们不跟二姐姐说一声就去么?”
“二姐姐不会介意的。况且,说不定她就在庄园里面呢。这山间小道就是特意给二姐姐修的,平日里没有人来,路上多青苔。你看这一路走来,青苔都被扫到一旁去了,可见近日有人刻意来打扫过。那必是二姐姐来了。”
两人说话间便已走到山林深处,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建筑物的一角。江载聿给了郎清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加快脚步上前去扣门。等江载聿和沈萦风走到屋前时,早早得到消息的仆人们已经候在门口了。
“二姐夫。”江载聿看着等在门口的人,“你怎么亲自来接?”
“你二姐知道你来,恨不能自己来接呢。可她正治疗呢,所以就我来接了。”
“二姐身子还好?”
“入秋之后有些着凉,所以便来这边将养,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姜维林看了看他身后,“这边是弟妹?果然是位美人啊。”
沈萦风乖乖地行礼:“见过二姐夫。”
“不必这么客气,你二姐就在小院里,快进去吧。别让她等太久。”
进入山庄之后,沈萦风闻到了一股明显的硫磺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此处果然有温泉。姜维林领着人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山庄:“我和你二姐住在东院,那儿距离温泉近些。小六,你们晚上便住下吧,我已经吩咐下人把西院给清扫出来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那敢情好,我也好久没和二姐一起吃饭了。可惜二姐久不下厨,不然要是能尝尝二姐的手艺该多好。”
“小六若是想吃,我下厨又何妨。”二公主人未见着,声音却传出来了。姜维林赶紧上前两步将人扶住:“你怎么就下床了,不是还在熏艾么?”
“已经结束了。再说小六素不喜欢那个味道的,就别让他闻了。”二公主对着姜维林微笑,再看向江载聿处,“怎么,成亲了就不和二姐亲近了?都不过来让二姐仔细看看。”
江载聿赶紧凑到二公主跟前去:“二姐,你瞧。”
二公主好笑地将他的脑袋给顶开,目光落到他身后的沈萦风身上,“多日不见,六弟妹又漂亮许多。”
“见过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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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么见外,和小六一样叫我二姐就好了,都是一家人。”二公主在姜维林的搀扶下走向后院正厅,“既然来了便在山庄里多住几日吧,这庄园里只有我一人,也怪无聊的。”
沈萦风看向江载聿,后者惊讶地问:“二姐,你不回去参加狩猎么?我还打算给你猎几只狐狸,剥了皮做披风呢。”
二公主颇为惊讶的回头:“什么狩猎?”
“秋猎,父皇过几日要带着我们秋猎去。你不知道?”江载聿看向一旁的姜维林,皇帝是肯定不会忘记自己的女儿的,那就是有人拦了下来不让二公主知道。想来二公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对着江载聿说:“哦,秋猎啊。我肯定是要去的。”
“那敢情好,明日二姐便跟着我一起回京城去吧。”
“小六,雯雯的身子还没好全呢。”
“温泉毕竟只有辅助的功效,并不能完全根治二姐的病。二姐在此山中也无聊,不如跟我们回京城,出去走走,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好起来。”
姜维林还想再说什么,二公主便直接抢话答应了下来:“小六说得对。这山里我的确呆的烦了。那等你和弟妹玩够了,咱们便一道回京城去。”
沈萦风偷偷看了看那姜维林,见他面色不怎么好却没有再说话。看来这对夫妻表面恩爱,私下也有不对付的地方。她还以为皇家的夫妻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呢。
今日吃的都是山中野味,有许多连沈萦风都没怎么见过,那野菜汤鲜美非常,让人恨不能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才好。还有那道蘑菇烧鸡,比之前在宫宴上吃到的还要好吃一些,沈萦风忍不住多吃了两口就被江载聿给注意到了。
他笑着向二公主感叹道:“这蘑菇烧鸡滋味不错,也不知道我去了封地还能不能吃到了。”
“你若是喜欢啊,回头我让大厨把做法抄录给你。或者你安排厨子过来学,不过一道菜,哪还有吃不到的道理。”
沈萦风侧头看向江载聿,心中知晓他是为了自己问得这个问题,江载聿的侧脸此时此刻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让人看得入迷。以前,红儿姐姐还有二丫,总会说起镇上的男子,谁家更好看些。那个时候,沈萦风什么都不懂,她并不明白男子为何能用“好看”来形容。
后来江载聿引起了村子里年轻女孩们的讨论,沈萦风还是不明白,在她看来江载聿也不过比小奴更顺眼了一点而已。而现在,沈萦风忽然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二丫和红儿口中的:好看。
用过午膳之后,二公主惯例要去午休的,江载聿便带着沈萦风在庄园里闲逛。这山庄有一处后门,可通往山顶。山顶上是一棵松树。应该是常年被风吹拂的关系,松树神奇地只往一边生长,看起来好像弯着腰迎客一般。松树边上,是一座八角凉亭,凉亭之内有石刻的棋盘,凉亭之外还有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旁边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凳子错落放着。
江载聿解释说,这里原是前朝王公贵族们游乐之地,平台是特意开凿出来的,连松树都是不远万里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平台之上有舞女跳舞助兴,平台旁边的凳子是给乐师奏乐时所坐,其实这儿原本还有一处露天的温泉池,供王公大臣们在冬日里泡着温泉看白雪美景。
“听说,曾有人让女子在白雪之中裸身起舞,并比喻其为雪中仙子。”江载聿讲到此处不由得讽刺地摇了摇头,“以别人的痛苦来取乐,真是……”
沈萦风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由得开口问:“那现在,这座温泉就只有二姐姐一人用?”
“哦,不是的。”江载聿拉着人来到松树下,指着远方说道:“那边还有几处公共浴场,是父皇特意命人修葺的。平民百姓只需要给五文钱就可以进去泡澡了。还提供又各种沐浴服务,费用不等。”
说到这个的时候江载聿眼睛里都泛着光,他看着远方:“父皇说,此间既然有天赐的温泉,又怎么能只给一家一户使用,所以才有了温泉浴场。”
就在他们说话间,山月和霜竹已经收拾好了凉亭,小小的炭火驱散了山顶的寒意,江载聿将几个橘子放到炭火上烤着,然后顺手给两人倒茶:“等橘子烤好了再吃,会甜一些。”
“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二姐姐烤给我吃过。那时候父皇刚刚发迹,所有的收入都拿去招兵买马了,过年的时候没什么钱,二姐姐便买了几个橘子回来用炭火烤了给我们,就当是吃糖了。”
沈萦风一愣,她不由得想到小时候,爹爹也是这么哄着自己的。他们的院子里就有一个橘树,但果子并不甜。如果她哭闹,爹爹就会摘下几颗青橘,用炭火烤了给她吃。那是萧索的冬日里,唯一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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