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点头，“哥哥去帮吴主簿记帐了，他识字。所以我们才能住到这里来。”
“那你的妹妹怎么样了？”
男娃朝一旁招手，“妹妹，快过来见过恩人！”
一个两三岁的女娃蹒跚着走过来，也跪下拜倒，奶声奶气道，“见过恩人！”
离淮堇失笑，“快起来吧，莫要多礼。”
抬脚要走，忽又顿住了，扭头看那男娃，“你们礼数如此周到，你的哥哥又能识文断字，可见你们原是家底殷实的，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男娃瞬间红了眼，“我们……我们原就是这北沙城里的乔家人，七月的时候爹爹说大灾来了，我们要逃往南部，所以就拖家带口出城。但南城门人挤人实在太挤了，爹爹就让车夫往西城门出绕上一圈。谁知出了西城门，经过那丹岭山时，从山上冲下来一群马匪，把我们的东西都抢了，爹娘都被杀了……呜呜呜……”
他抽泣了一会儿才止住，继续说，“是大姐姐把我们三个藏在丫环婆子的尸体下面，血糊了一脸，才没叫马匪给发现了……”
离淮堇脸色沉郁，想来是这乔家老爷原打算从南城门出城，可南城门挤着太多的灾民，怕他们上路后被灾民围攻抢劫，这才改道走人烟稀少的西城门。
可是，那西城门对面的丹岭山，怎么会有马匪？
他把男娃拉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你别怕，如今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突然想起，乔家？
当日他背着三伯父他们入住养伤的第一个院子，可不就是乔府？
他问，“你们可是住在城西三花巷口的那个乔府？”
男娃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可是……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家人了，呜呜呜——”
离淮堇拍拍他的肩，“那个宅子是你们的，你们可想住回家？”
男娃哭得更凶了，“我，我们前几日偷偷回家瞧过，那里住了很多兵叔叔。哥哥说，说兵叔叔保卫了我们，我们就把家让给他们住……”
边说边打嗝。
一旁的妹妹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二哥，踮起脚要去给他擦眼泪。
离淮堇拍拍他的肩膀，“你们都是好孩子，有问题，就找这里的兵叔叔哦。”
“好的！”男娃抹一把眼泪，用力点头。
离淮堇也点点头，抬步走了。
与其让三个孩子住回乔家空院，说不定就被哪个心大的给抢了暴占了，甚至可能还有生命危险。
不如就让他们留在这灾民区，好歹还有小兵日常巡逻，无人敢闹事。
他要让人把那乔家少年找过来，问问山匪的情况。
……
林琅那边，次日便带着辛神医去了齐家。
辛神医年纪大了，她便让神医坐进马车来，和素悦大眼瞪小眼。
看着素悦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林琅不由得问道，“辛神医，素悦的病可查明是如何引起的？”
辛神医神色晦暗，“约莫是幼时被拐，吃了许多许多苦才造成的心灵创伤。”
林琅想起在电视剧里看过的那些自小训练的杀手组织，心里大约有了数，怜惜地摸了摸素悦的脑袋，安慰道，“其实她这样也挺好的，无忧无虑的。”
辛神医何尝不知道，要想让闺女恢复正常，必得叫她想起幼时可怕的回忆。
叫女儿再经历一遍那种痛苦，他也是不愿的。
但女儿到底要长大，日后若是一直这样恢复不了正常，那就不能成亲。不成亲生子，自已走了后，闺女儿怎么办？
马车很快到了齐府门前。
林婉娴已经在门口候着，见她下来，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琅儿，你来了，快请进！”
“大姑母！这位便是辛神医。”林琅福了个身，又引见了一下辛神医，便被林婉娴亲热地挽着进去了。
林琅低声道，“大姑母，不如先去看看齐老夫人吧。”
林婉娴脚步一顿，心下微酸，点头道，“还是琅儿想得周到，大姑母便腆着脸借花献佛了。”
侄女儿带人来给她看病之事必是瞒不过婆母的，但若是给她看诊之前先替婆母也看诊一番，总能显得自已更孝顺些。
哪家老夫人身上不是这个病那个痛的？
三人到了齐老夫人的院子。
齐老夫人显然是有些意外的，但仍是很高兴地接待了他们。
林琅寒喧两句，便与大姑母退到了门外，让辛神医给齐老夫人看诊。
她打量着这院落四周，才将九月，这院子里便一片枯败之象，显然平日里也是无人打理的，更别提如今国公府还到处可见盛开的秋菊。
知道齐家困难，没想到齐家如此困难。
齐家原是太傅府邸，齐老爷子是今上的恩师，二十多年前也是盛宠一时。
那时齐家如日中天，齐老爷子膝下仅有两个儿子。
齐林两家说亲的时候，齐家老大官至四品。
齐衡是齐老太傅的幼子，自小聪慧，十八岁上就中了秀才。
待二人成亲的时候，齐衡一举中了二甲三十二名，入了翰林院，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在林婉娴嫁入齐家的第五年，齐家老大也不知是不是被人陷害的，铛铛入狱。
齐老太傅为保儿子一命，自请辞官归老。
谁知还没等大理寺把齐大放出来，就发现齐大已经死在了狱中。
传出的消息是齐大畏罪自尽。
齐老太傅如何相信？知道必是被政敌陷害，气得一病不起，不到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齐衡这才成了顶梁柱。
但因为齐大的案子一直没得到翻案，身上的污名未曾洗净，齐衡在翰林院的差事也丢了。
只好求了父亲往日的学生举荐，到一个书院去谋个教职。
可惜的是，他似乎便颓废不起，一蹶不振，这几年更是染上了赌瘾，学问也不好好做了。
她与林婉娴闲聊，“大姑母，我记得您少时也是喜读书的，尤其是那些话本子，我记得前几年你还时常让人给我带过几本呢。”
林婉娴叹气，“可不是，夫君染上赌瘾之前，家中尚有余钱能买些话本子来看，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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