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太后不顾疲惫,夤夜而来,李宽只能陪着,扶着老人家上座,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茶,便关心起太后的身体来。年纪这般大了,还不注意休息,身体怎么受得了。
而郑太后当然知道李宽在装糊涂,她也不直接挑明,倒是耐心的跟李宽说起,李宽、李承乾小时候在千秋殿的事。那时候,他与高明常常被高祖责罚,所以就要文德皇后和她进宫收拾烂摊子。
可当时的她们,也不过是秦王府的正侧妃,宫里有高祖、有贵妃,她们的面子又能买得几次好。所以,她们便只能去找郑观音,请她这个太子妃出面解决麻烦。
也正是因为存着这份香火情,所以文德皇后才保下了息王妃,许了她后半生的安稳。
“母后,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许他们母子有尊严的死去,然后保下李承道的子孙五人,是吧!”
晚了,李宽只能说晚了!裴神通的本章刚刚送到,他在荆州抓捕刘凤昌时,捕获了李承道的二子三孙,且以百骑特许的先斩后奏之权,将他们尽数斩首,首级已经送到了百骑卫。
李宽承认,太后说的有道理,郑观音当初是为秦王府说了好话,也做了许多好事。而她做的也并非没有回报,贞观二十三年,永兴二十年,整整养了她四十三年,什么人情也该还忘了。
太后心善,相信郑观音只是再危险关头,想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却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忽略了荥阳郑氏嫡女的心机。她是留了一颗种子,一颗复仇的种子。
她让这颗种子在外面经风历雨,茁壮成长,开枝散叶,等他们足够强大了,则会带着满腔仇恨,向秦王府一脉,发动最凌厉的一击。
虽然李宽相信,他活着一天,没人能动摇大唐的社稷,可人生无常,寿元无法估量,如果他哪天撒手人寰了,谁能保证后面代代君王,都能如他这般警觉?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与其沽名学霸王,李宽宁可把事做绝,永除后患!这就是他为什么让裴神通去做的原因,也只有他做,才是保证此事干净彻底。
而且,这件事的痕迹,也只会抹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没人知道李承道活了下来,还有两子三孙,史书跟不会有任何记载。
史官们只会记录,永兴二十年,息王妃郑观音,无疾薨于长乐门,停柩七日,与李建成合葬。
“本宫要是没猜错,你的人,已经动手了吧!”
李宽点了点头,是的,太后到宣政殿时,负责干黑活的百骑,就已经进入长乐门了。他们会把一切都做好,包括让郑观音无疾而终,让李承道从人间消失。
郑太后听了李宽话,也是长长叹了口气:“先帝说的对,你就是为帝王而生的。”
从前的李宽,义气,重情,为不平之事,两肋插刀,不问利害,只论对错。可做了二十年帝王,他还是跟先帝做了同样的选择。
郑太后倒不是说他错了,而是她记得李宽说过,他不想像先帝一样,用沾满血亲的双手,去执掌天下。可他还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帝王的宿命吧!
“千帆,你赢了!赢得了天下,赢得了身前身后名,可现在还能想起,贞观十年的自己,是什么样吗?”
郑太后走出殿后,李宽就扶着隐几怔怔出神,他并不后悔处置李承道,为了独孤安诚,为了银虎,为了那些枉死之人,如何对待他,都不过分。
可太后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点,李宽在执政、决事之时过于刚猛,人人畏惧帝威,甚过《唐律》。
以“春秋之法”掩盖郑观音母子之死,以猛政严律天下官员,这就是李宽追求的依法治国吗?
一直坐到天亮,喝点盏中最后一口茶,李宽摔碎了茶盏,目光炯炯的说道:“朕,没有错!”
喊过王庆为自己更衣,李宽则坐着龙辇去了含元殿,今日是他结束巡游后的第一次大朝,他要跟的官员,好好说道说道。
在一声声万岁之后,李宽虚抚诸官平身,随即将乱党搅乱幽州、荆州,意图颠覆社稷之事,说了个明了。对乱党的处置虽然眼里,犹如凛冽的寒风,但也无可厚非,朝廷的尊严不容挑衅。
以刘世龙为首的反贼,从武德朝的杨文干,秦王府、东宫争斗,到贞观朝挑拨诸皇子内斗,勾结敌国,出卖祖宗;又到永兴朝腐蚀朝廷官员,引吐蕃人再次入寇,可谓罪行累累,其罪罄竹难书。
现在,朝廷已经用雷霆手段处置了他们,维护了国内的秩序,那么接下来,就要正视吐蕃寇便的问题了。打是一定的,而且李宽也没什么耐心,陪吐蕃玩打一下摸一下的游戏了。他这次要一次性解决问题。
此次前期作战,以太子李倓为主帅,大将军苏定方、程处弼为副,率军三十万迎击。其后,由秦怀玉、独孤谋再领兵三十万,准备足够的军械、粮秣,他要用大炮,轰平赞普的王宫。
“打下这个最后敢于大唐亮刃的家伙,就天下太平了!所以,去准备吧!”
一场灭国大战,李宽就这么驾轻就熟的安排了,一切水到渠成,一丝阻力都没有。
站在班首的左仆射马周与魏叔玉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苦笑,陛下的强势比先帝还甚,而且为了自卫,臣子们还能说什么呢!
下朝后的二臣,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追到了宣政殿。看着两个家伙追上来,李宽笑着摇头,他俩的能力是高,但做人真的比不上长孙冲。
给二臣赐座之后,李宽淡淡笑道:“两位宰相,是来进谏的吗?”
是的,李宽清楚,他们在朝堂没有阻止李宽用兵,不代表他们赞同大唐纵大兵灭了吐蕃。开疆拓土也是有极限的,大唐自立国已经,就没有停止过扩张。
但在他们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前,李宽就用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嘴堵上了:“朕在位期间,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扩张战争!”......
永兴二十年,十一月,唐军在松州-松风岭,再折吐蕃兵锋,苏定方阵仗吐蕃精锐十万之众。
69書吧
永兴二十二年,九月,唐军以大炮为犁,将吐蕃所有的城池夷为平地,雪域高原彻底回到洪荒时期。论钦陵授首,赞普以下官员贵族两千八百余人被俘!
永兴二十三年,五月,李宽以孝子不越父为由,将在位之数定在了与太宗一样的年限,禅位为太子李倓,永兴一朝,就此结束。
李倓登基后,改元宣治,立裴楠为皇后,李衡为太子。李宽带着长孙冰卿、房淑等一众宫妃,搬到了翠微宫,同时也在山下,兴建了一众别苑,供致仕的老臣休养。
宣治元年,司空-国丈-赵国公-长孙无忌病逝,太尉-特进-英国公-李勣,病逝于翠微山下的别苑中。
宣治五年,侍中魏叔玉病逝于任上,左仆射马周致仕,......,狄仁杰继任左仆射,张柬之晋为侍中,......,大唐进入新老交接的时期。
程处弼、长孙冲、秦怀玉、独孤谋、李灵龟、李义府等老臣,先后卸任,至翠山别苑养老,将位置腾给后进小辈。
宣治十五年,李倓崩于大明宫宣政殿,年仅四十四岁;太子李衡顺位登基,并于次年,改元洪兴;雍王李厥成为尚书左仆射,提领政事堂。
从李宽开始到李衡继位,经过了三十八年的苦心经营,把大唐的国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形成一个,北及极边,西抵黑海,东邻倭国,南至苏门答腊岛的庞大帝国。
洪兴五年,马周之子-马载成为太子李烆的老师。而他要教太子的第一个科,就是《永兴帝略》。这本是其父,在致仕之后,集永兴一朝的国策,汇编的图书。
里面详尽记述了李宽做征战四方、治理国政的事迹,集诸老臣之言整编出来小故事。
拿这本书出来,马载可不是为了拍上皇的马屁,而是实实在在的敬服,他把这本书与《贞观政要》一样,当成了帝王修身的必须书籍。
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李烆,像往常一样,缠着李宽,打听那些故事中不解之处,还要吃长孙冰卿做的糕点。
而今天的问题,恰恰跟“母亲”这个话题有关,李烆的母亲早逝,他是长孙冰卿带大的,自然不知道思念母亲是一种什么感觉。
靠在榻上的李宽,摸着重孙的头,闭目言道:“若真有来生,朕倒是希望能在她膝下长大。”,说着说着李宽便睡着了,懂事的李烆便扶着长孙冰卿缓缓走出寝殿。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耳朵传来一阵剧痛,李宽睁眼便要喝斥,但见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睛顿时湿润,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皱眉的长孙氏抱着膀子摇头:“看我也没用,今天不写好这篇大字,你和高明都不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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