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把铺盖卷往家里炕根一放,又抱来一捆稻草垫在铺盖下,闷声说:"厂里能给您放半个月假?夜里还算好,不会太冷,不然这时候跑回来,您也只能住招待所。"
"嗯,这些日子不是住的好好的,打地铺不打紧。"何大清摸着炕沿上的豁口——那是傻柱小时候用弹弓砸的,白天收地铺,晚上重新打地铺,这回来两天何大清就是这么住,他不想住招待所去。
"车间主任说,儿媳妇生孩子是大事,准了探亲假。"他掏出揣在怀里的信封,信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你看雨水这字,写得比你强多了。"
傻柱没接话,盯着信封上"何雨水"三个字。何大清见他不吭声,搓着手说:"明儿咱就送陈小燕去医院吧,生孩子可不是小事。"
"去医院得花钱。"傻柱抠着炕沿的木屑,"我跟小燕工资加起来,买鸡买肉早花光了。孩子生了,还得存些,给孩子换点富强粉。以后孩子生了小燕都要补身子,不然奶水不够,可不行。"
何大清从包袱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两块酱肉,又掏出个布包塞给傻柱:"爸有钱,"他声音压得低,"这二百块你先拿着,我跟寡妇……我跟那边说好了,等孙子生下来,每月多寄点。"
傻柱捏着布包。"这钱……"
"拿着!"何大清拍着他手背,"当爷爷的给孙子花钱,天经地义!"
正说着,炕上传来陈小燕的呻吟。何大清猛地站起来,看见她捂着肚子蜷成一团,额头上全是汗:"柱子!快!这怕是要生了!等不到明儿住医院,现在就得送医院。"
傻柱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脸瞬间白了慌了神:"这、这咋整?"
"慌啥!"何大清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借板车!我去叫苏科长媳妇搭把手!"
傻柱跌跌撞撞跑出屋,路过苏青家时扯开嗓子喊:"苏哥!秀兰嫂子!我媳妇要生了!"
苏青正在给苏光换尿布,听见喊声扔下尿片子就往外跑。秀兰抱着孩子跟出来,看见傻柱惨白的脸:"别急,我去瞧瞧!"
何大清从家追出来,对着傻柱喊:"你个傻柱子,赶紧的去借板车!先借板车!"
"对、对板车!"傻柱一拍脑袋,冲向大院门口。阎埠贵端着夜壶出来,被他撞得差点摔了个跟头:"慌啥?赶着投胎啊?"
"我媳妇要生了!"傻柱头也不回地跑了。
贾张氏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听见这话立刻扯开嗓子:"哎呦喂!傻柱媳妇要生了!要我说送啥医院,我家淮茹不就是在院里生的棒梗?去医院这不是钱多烧的?"
"妈,您就消停点儿吧。"贾东旭丢下手里的火钳。
秀兰抱着苏光冲进傻柱家,见陈小燕疼得直打滚,何雨水吓得直哭。"小燕妹子,你放松点,你越用力,肚子越疼!"秀兰握着小燕的手轻声安慰。
何大清突然想起亡妻生雨水时的情景,鼻子一酸。
"板车来了!"傻柱扛着板车冲进院子,车把上还挂着个马灯。何大清和苏青合力把陈小燕抬到板车上,秀兰用被子裹紧她:"傻柱,路上慢点儿!"
傻柱点点头,抄起车把就往外跑。何大清跟在后面,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苏青说:"苏科长,雨水……"
"放心去医院。"苏青拍了拍他肩膀,"有我呢。"
何大清追上板车时,傻柱已经跑出了胡同口。夜风吹得马灯直晃,陈小燕的呻吟声在空巷里飘着。"爸,"傻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颤音,"当年我妈生雨水……也是这么疼吗?"
何大清看着儿子汗湿的后背,想起亡妻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想说句"对不起",却只憋出句:"快走吧,仔细着板车。"
板车停在医院门口时,陈小燕已经疼得没了力气。何大清冲进去喊医生,傻柱蹲在板车旁,攥着陈小燕的手直发抖:"小燕,咱们到医院了……"
产房的灯亮起时,傻柱蹲在走廊里啃冷窝头,何大清在原地转圈。"爸,"傻柱突然说,"小燕会没事的对不。"
"肯定没事儿,我听说现在的医院厉害着呢,难产能做手术,人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何大清颤抖的掏出烟袋锅。
"院里张婶说你是为了家里的钱才回来……"
"让她说去!我早就没了名声。"何大清吧嗒着烟袋,"我当年是混蛋,我回来拿不拿钱咱们自家人懂就行。"
凌晨三点,产房的门开了。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傻柱噌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接,又怕碰坏了孩子。何大清凑上前,看见孙子红扑扑的小脸,突然抹了把眼睛:"像…像傻柱小时候。"
傻柱看着儿子,他把孩子塞给何大清,声音闷哑:"爸,您先抱着,我去给小燕打热水。"
何大清仔细小心的抱着孩子,看着傻柱跑进开水房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五年的保定生活,都不如手里抱着孙子实在。他想回来了,想每天对着孙子,看着他长大,但是傻柱已经成家,连他住的地方都没有,他打着地铺才能多住几天。还有户口已经落在保定,他回来吃什么?
四合院的鸡叫头遍时,苏青被敲门声惊醒。傻柱站在门口,眼睛亮得吓人:"苏哥!我当爹了!七斤八两,是个儿子。"
秀兰抱着苏光出来,看见他怀里的红鸡蛋:"母子平安就好。"
"平安!平安!"傻柱把鸡蛋塞给苏青,"我爸在医院守着,让我回来报信。"他搓着手,"苏哥,您说给孩子起个啥名好?"
69書吧
苏青看着鸡蛋上的红漆:"你咋不自个儿取?要不问问你媳妇?你媳妇还是老师呢!"
"嗨!您是文化人,您还是我和小燕的媒人,您来取名更合适。"
苏青笑了笑,这傻柱看着傻,其实还是很精明的,苏青明白让他取名的意思,就是让孩子以后也能跟他家亲近起来:"那就叫红星吧,何红星,跟战士得袖章一样。"
傻柱念叨着"何红星",咧嘴笑了:"好!就叫何红星!苏哥,我先去告诉雨水,她肯定高兴坏了!"
朝阳爬上四合院的屋脊时,何雨水背着书包出来,看见苏青就跑过来:"苏哥!我当姑姑了!我哥说我侄子叫何红星!"
"听见了,"苏青帮她理了理书包带,"放学回来帮你哥看孩子,啊?"
"哎!"何雨水蹦蹦跳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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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的清晨,四合院的煤烟刚漫过屋脊,何大清就蹲在傻柱家灶台前切酱肉。刀刃划过肥瘦相间的肉皮,发出"嗤嗤"的油响,惊醒了趴在炕头的何红星。小家伙扯开嗓子一哭,陈小燕慌忙从被窝里钻出来:"爸,我来吧,您歇着。"
"快躺着!"何大清把肉放进砂锅里,"月子里可不能沾凉水。"他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在围裙上。
贾张氏端着空盆路过,看见何大清系着围裙哄孩子,喉头滚动了下,到底没说出那句老不正经。
自打何大清回来,傻柱家的煤从来没断过,水缸总是满的,连傻柱的臭袜子都洗得发白。"哼,"她心里嘀咕,"怕是在保定混不下去了,回来当长工了。"
"张嫂子早啊,"何大清抬头笑了笑,露出门牙,"今儿炖了鱼,给小燕下奶。"
贾张氏"嗯"了声,转身走了。走到苏青家时,见秀兰正在晾尿布,低声说:"秀兰啊,你说这何大清……咋跟变了个人似的?这是回来了不走了?"
秀兰抖了抖尿布,笑道:"傻柱他爸心里有数。"
早饭时,何大清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粮票:"柱子,这是二十斤全国粮票,我跟那边…跟你阿姨要的。"
傻柱扒拉着窝头,没接:"您留着吧,厂里发的够吃。"
"拿着!"何大清把粮票塞进他兜里,"等红星以后能吃糊糊了,得喝点细粮粥。"他看了看墙上的挂历,"我今儿就得回保定了,车间主任只给了半个月假。"
何雨水正逗何红星,听见这话转头:"爸,您再待几天嘛!"
"傻丫头,"何大清摸了摸她的头,"爸得回去挣钱,给红星长大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他想起保定那个家,心里像被什么噎了一下。
傻柱突然站起来,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爸,这是您给的二百块,还剩一百二,您带着。"
"你留着!"何大清推开他的手,"留着给小燕买鱼肉补身子。小燕得吃好,奶水才足。"他看见傻柱袖口磨出的洞,突然想起五年前走的时候,这小子还穿着露脚趾的布鞋。
陈小燕抱着何红星走过来,眼圈红红的:"爸,谢谢您……"
"谢啥,"何大清搓着手,"孙子都有了,我这当爷爷的能不管?"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个小银锁,"这是我提前给红星打的平安锁,戴着好好长大。"
傻柱看着银锁上的"长命百岁",他把银锁挂在何红星脖子上,低声说:"那您路上小心。"
何大清点点头,扛起包袱往外走。何雨水拽着他的衣角,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爸,您啥时候再回来?"
"等红星会跑了,爸就回来看看!"何大清摸出块糖塞给她,转身出了院门。
苏青正推着自行车上班,看见何大清,停下车:"何师傅,走了?"
"嗯,苏科长,"何大清放下包袱,"这半个月多亏您照顾雨水和柱子,要不是您……"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跟柱子走的近,他平常也没少帮我。您路上注意安全。"
何大清点点头,目光越过苏青,看见吴香莲正在倒垃圾。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花白了不少。
何大清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以前在在大院跟易中海关系最好,易中海瞒着他贪墨的事,他在保定就听说傻柱说了,想起老易当年总夸他"手艺好",走之前还让他放心,他会帮忙照顾孩子,何大清能走,易中海的保证给了他放心离开的理由。现在想着这些心里复杂的很。
"算了,"何大清想,"老易都去劳改了,我还能跟个女人较劲?"
"何师傅,"苏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吴婶现在在前院住,挺好的。"
"挺好,挺好,"何大清扛起包袱,"那我走了,苏科长。"
看着何大清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苏青想起他系着围裙切酱肉的样子,突然觉得这老小子跟傻柱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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