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李叁叁便听到庙里的婶婶呼唤自己的声音“叁叁,叁叁,快进来。”
“来了!”李叁叁收起纷乱的思绪,将木簪钗重新塞进怀里,应了一声,带着些许忐忑,快步走进庙里。
刚进庙门便瞧见婶婶已经等在了一旁,瞅见李叁叁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口中埋怨道“你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咋这么半天才过来。”李叁叁翻了翻白眼,心中暗忖“总共也不过须臾,怎么到了婶婶眼里就成半天了?”
婶婶只当没看见李叁叁的白眼,满脸堆笑的冲站在院子里的女子说道:“王奶奶,孩子在这了,您给瞅瞅。”说罢便不理李叁叁的挣扎,强行将她拽的跪倒在地上。口中还轻声咕哝道“你这孩子,赶紧给王奶奶磕头,磕三个……”
李叁叁实在争不过婶婶,只好跪下,又被婶婶强行摁着脑袋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等松开的时候,李叁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晕晕乎乎的,眉心阵阵剧痛,等略略清明心中却升起一阵怪异“婶婶下手真狠……不是……这怎么个情况?婶婶让王奶奶看什么?”抬头看向那女子,虽面带微笑,但李叁叁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有些扭曲。
那女子对上李叁叁的目光,顿时收敛起面上不自然的神情,露出李叁叁熟悉的表情。
那女子打量了李叁叁半晌,才开口冲着婶婶说道“这孩子……叁叁,是叫李叁叁吧?”见婶婶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叁叁没什么大碍,想是做了噩梦惊了魂,这才显得怪异一些,过几日便好了。”
婶婶听了那女子的话,顿时长长的出了口气,悬了几日的心这才放下来,又慌忙的想要按着李叁叁的头再给那女子磕几个,口中还忙不迭的说道“叁叁,赶快谢谢王奶奶……”
李叁叁生怕再被婶婶重重的按在地上,不禁脖子使上了劲,让婶婶没能一下子按住。那女子紧走几步,拦住了还想使劲的婶婶,一把抓住李叁叁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姐姐慢来,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寒凉,快让叁叁起来吧,别伤了筋骨。”
李叁叁懵懵懂懂的顺着那女子的力道站起身,倒是身边的婶婶听了那女子的话,竟抹起眼泪来,一时让李叁叁和那女子有些手足无措。
“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掉起眼泪来?莫不是妹妹说错了什么?”那女子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想要抹去婶婶的眼泪。李叁叁也轻轻摇晃着婶婶的胳膊安慰。
婶婶也不接帕子,随意的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才开口说道“王奶奶,我家叁叁苦啊,自幼没了爹娘,我这个做婶婶的就是对她再好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刚听您说的,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日后我跟他叔走了,家里两个臭小子成了亲,叁叁连个娘家都回不去……王奶奶,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我家叁叁能平安顺遂,求您发发善心,收我家叁叁当个干闺女,让她日后在夫家受了委屈也能有个诉苦的地方……”婶婶说着顺势就往地上跪去,骇的那女子与叁叁慌忙托住她的两臂。无奈婶婶跪的坚决,一时三人僵持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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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见婶婶说的恳切,又哭的伤心,只得无奈的开口说道“姐姐你先起来,这事也不能强来不是?再者说了,毕竟是叁叁认干亲,就是我愿意,叁叁也不见得愿意呢。凡事得讲究个缘法……”
听了女子的话,婶婶也不跪了,忙不迭的开口“愿意,我家叁叁愿意。”又扭头对李叁叁说道“叁叁,快说愿意,快啊……”
李叁叁生怕婶婶再来这么一出,只好顺着婶婶的话点点头“愿意,我愿意,婶婶快站起吧。”
婶婶这才稳稳的站住,又要李叁叁磕头。这时那女子却拦住李叁叁,很是认真的问道“叁叁,你可想清楚,认了干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我无儿无女,日后可是要你养老送终的。”
李叁叁打量了一眼那女子,见那女子神色认真,目光郑重,竟有些不敢直视,又扫了一眼婶婶,见婶婶一脸希冀,实在不忍心说出否定的话,只好开口道“干娘,叁叁愿意给您当女儿。”
听了李叁叁的话,婶婶的脸上露出一股释然的神色,那女子也舒缓了神色,抬手轻轻抚了抚李叁叁的头发,柔声对婶婶说道:“叁叁这孩子我看着喜欢,看来我们母女二人是真的有缘分,如此叁叁这女儿我便认下了。”
此时婶婶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一出倒是让李叁叁和那女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成,不成,认干亲可是大事,我们虽是农人,却也讲究个礼法,她干娘,咱定下个日子,让我家那个预备上三牲礼品,可不能轻慢了您。”
听了婶婶的话,那女子的笑容更是柔和“不妨事的,凡事都讲究个缘法,我与叁叁一见投缘,可见今日便是好日子,那三牲礼品之类的,我也不在乎,莫要再兴师动众。”
婶婶与那女子争执半晌,最终还是谁也没能说服谁,只好各退一步,那女子立在庙堂前,李叁叁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门干亲算是正式认下了。
那女子将李叁叁从地上扶起来,用帕子将额头上沾染的灰尘擦去,又从手上摘下一支银环戴在李叁叁手上“叁叁,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干娘了,娘姓王,双名芷蕙。干娘身无长物,这银环便送于你。”又对婶婶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叁叁长离身边,我又喜静,往后每个月让叁叁过来陪我三五日就好。”婶婶忙不迭的答应了,保证以后每个月把叁叁送来,想留多久都成。
直到出了庙门,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叁叁都是懵的。拜了一趟城隍,自己就多了个干娘……这事,说出去谁信啊……。
“婶婶……”李叁叁本想问些什么,却惊讶的瞧见婶婶嘴角挂着笑意,丝毫没有在城隍庙里哭唧唧的样子。
婶婶察觉李叁叁的目光,狠狠的白了一眼“傻丫头,还好老娘聪明,要不然你能拜上这么好的干娘?我跟你说啊,周围村子里的想要认王奶奶做干亲的可有不少人,可到头来没有一个能见到王奶奶,最后只能在庙里冲着城隍爷和城隍奶奶的神像磕三个头认个干亲。要不是我机灵,不然天大的缘分就让你个傻妮子错过了。”说完便得意洋洋的抬起头,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李叁叁顿时觉得面前的婶婶有些陌生,平日里老实本分的农家女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虽然没有闹,也没有上吊,但是李叁叁毫不怀疑,如果干娘没有点头,婶婶绝对会把戏演完。
“婶婶,那日后……”李叁叁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不知道婶婶只想让她做个名义上的干娘,还是实实在在的当做一门亲戚走动。
婶婶停下脚步,狠狠的点了点李叁叁的额头“你这傻妮子,说你傻还真是傻,那可是正经磕过头的干亲,日后该怎么走动就怎么走动,那是你干娘,日后也算是你娘家呢,等王奶奶老了,还指望你养老送终,披麻戴孝呢。”顿了顿仿佛不解气般又点了点李叁叁的额头,口中骂道“傻丫头,赶紧走,再慢你叔他们该饿肚子了。”那语气说是责骂,倒不如说是宠溺。
一路无话,当李叁叁和婶婶二人回到家,叔叔和两个弟弟还没回来,想来应该还在忙活着侍弄粮食。
很多人以为粮食收割以后便算是到了农闲的时候,其实不然,庄稼人把粮食收了还要把田里庄稼的根茎反掘出来,晒上几日,等干透了,再把秸秆之类的堆放在田里,一把火烧掉,烧掉的草木灰可是上好的农家肥。这还不算完,等烧掉秸秆,农人还会再次翻地,把草木灰翻到土地下面,埋上一个冬天,用农人的话说就是去去火气,等做完这一切也就入冬了,这才算是真正的农闲。
女人喜洁,回到家,婶侄二人各打了一盆水,简单的梳洗掉一路上的风尘,这才忙活着折腾午饭。农家大多只吃两顿饭,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才会在中午给那些出了大力气的劳力加一顿饭。
这几日又是收粮食,又是晒粮食的,若是没有中午这顿饭,这一家子怕是都要累坏了。午饭倒也没什么复杂的,大多是做些炊饼或是汤饼(面条)再好些就是醋布馎托(面片汤)。味道……一言难尽,但是胜在量大管饱。
婶侄二人做好饭,李叁叁正要去村头打谷场去寻叔叔三人,便瞧见叔叔带着两个弟弟正向家中走来,只是叔叔的腿脚似乎有些不自在,一瘸一拐的。
李叁叁顿时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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