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还有多久能到?”干娘在马车上懒懒的开口,断了还想继续讲下去的曹大哥
“王奶奶莫急,还有大概一刻的路程。”曹大哥打量了一下周边,估摸了一下才开口道。
“快些吧,莫要耽搁了。”
“好嘞,您坐稳了。”曹大哥当下不再多言,驾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被干娘一打岔李叁叁也不好再追问曹大哥,只得坐在车上不停的向家的方向张望。
干娘实在看不得李叁叁坐立不安的样子,一把将李叁叁扯进怀里,安慰道“莫急,莫急,家里什么情况曹大哥也不清楚,你在这干着急也没什么作用,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若是实在担心,就强迫自己想一些无关的事物,比如想想我教你的字。反正不能让自己闲下来。”
69書吧
“可……可……”李叁叁还想辩驳什么,可看着干娘坚定的眼神只得强迫自己闭嘴,可实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索性将近日学的《孙子兵法》一一背诵“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也不知是干娘的方式真的有效,还是李叁叁刻意转移思绪,脑海中对家中的惦念竟少了几分。
李叁叁正要背诵《孙子兵法》第四篇,牛车竟停了下来,车身轻晃,惊醒了在车上假寐的干娘。
“这是到了?”干娘揉揉脖子,四下望了望,看着李叁叁问道。
李叁叁似乎是刚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周围,当熟悉的景物进入眼帘,顿时站起身跳下车,刚跑了两三步,又猛地停住脚步。有些踌躇的转过身望着正要下车的干娘。
干娘对着曹家大哥道过谢,转身看到李叁叁站在原地,不禁狐疑道“还站在着干嘛?赶紧进去看看啊。”
“娘,我怕……”李叁叁看了看背后的熟悉的家门,又转头看向干娘,眼神中带着惊惧。
干娘快走两步牵起李叁叁的手,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这事啊,你逃避不了。走吧,娘陪你一起进去。”说罢拉着李叁叁向院门走去。
李叁叁咬了咬嘴唇,迈步跟着干娘走进院子。
院子里并没有太多变化,也不像李叁叁想象中那样围满了人,只有婶婶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揽着石头和苗苗微微摇晃。
李叁叁松开干娘的手走到婶婶面前,婶婶似乎没看到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李叁叁细细打量,婶婶眼眶通红的,隐隐有泪光闪过,双目无神,定定的看着身前的土地,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整个人像是垮了一般,年龄也凭空大了十几岁。
“婶婶……”李叁叁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婶婶的怀里,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婶婶猛地一惊,待看清楚怀里的人,一直在眼中打转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叁叁,你可算回来了,快看看你叔,你叔他……”婶婶边说着边拉着李叁叁向屋里走去。
干娘紧走几步,拦住婶婶“她婶,郎中怎么说?”
婶婶这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干娘,抹了把眼泪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对着干娘微微行了一礼,开口道“没看到干娘,失礼了,家中出了这种事情,还劳烦干娘辛苦,怠慢了干娘,还请干娘莫要介怀。郎中还没出来不知什么个情形,只是他叔的腿……”说到这,婶婶的眼泪又滚落出来。
干娘紧赶两步,挽住婶婶的胳膊柔声安慰道“家中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愿意,郎中还没出来,我们也不便进去打扰,再等等吧,叁叁是有福之人,家里也是积善之家,定然会无事的。”
婶婶被叔叔的事弄得乱了阵脚,在干娘和李叁叁连番劝慰下才定下神来,连忙招呼石头和苗苗前来见礼。石头和苗苗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戚有些陌生,有些局促的对着干娘行了个礼,转身躲进婶婶背后的阴影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悄悄看着。
婶婶对着干娘笑道:“村里的孩子,见识短,有些怕生,还请干娘见谅。话说起来,我家这苗苗也曾拜过王奶奶做干娘呢。”
干娘连忙摆手:“婶婶话可别乱说,苗苗拜的可是城隍奶奶,我何德何能敢跟城隍奶奶抢亲戚,再说了,我若接了这亲戚,万一惹得城隍奶奶不喜,分了苗苗的福泽,反倒不美。”
婶婶本就是随口一说,但见干娘解释的认真,心中也明白,这是要把话说清楚,苗苗拜的是城隍奶奶,叁叁才是王奶奶的干亲,两回事。婶婶心中虽有些不悦,可干娘话说的漂亮,处处是为自家孩子打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尴尬的勾勾嘴角。
干娘看得出婶婶有些不悦,连忙转化话题“她婶,这俩孩子还小,帮不得什么忙,守在这里也是蔫蔫的,不如让他们出去耍耍?”
婶婶不想让兄弟俩出门,主要是身边没个亲人,心里不踏实,如今干娘跟李叁叁守在身边,心中安定许多,瞅着这俩兄弟心中不禁有些厌烦,顺着干娘的意思,给了两个孩子屁股蛋上一巴掌,就打发两人出去玩了。
三个女人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盯着里屋的门,心中也是提心吊胆的。
终于,里屋的门帘掀开,双手沾着血的郎中走出来,眉头紧紧皱着。
李叁叁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婶婶抢先开口:“大夫,我家里的怎么样?”
郎中摇摇头“不太好,断了的腿骨我已经给接上了,该复位的也已经复位,只是……”
“只是怎么样?”李叁叁和婶婶同时开口问道。
郎中要来一盆温水,仔细的清洗着手上的血迹“若是按照军中的法子,将伤腿截去,也能保上一条命。”
听到郎中的话,婶婶顿时面色如雪,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李叁叁赶忙扶住婶婶,想要开口也不知该问些什么。
还是干娘淡定,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敢问大夫,若是想保住我家叔叔这条腿,可有法子?”
郎中犹豫了一下“有倒是有,只是……”郎中扫了屋里一眼,继续开口道:“只是花费不菲,家里能负担的起吗?”
婶婶听到郎中的话,连忙爬起身,两股战战,想要给郎中跪下,还好干娘手疾眼快,死死的扶着婶婶,婶婶见跪不下去,只得依着干娘颤声问道:“大夫,您说保住我家相公的腿需要多少银子?我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够了,还请大夫大发慈悲,一定要保住我家相公的腿。”
郎中擦干净手,认真的看着婶婶“最起码需要四十五两银子,妥帖起见,多备上十两。”
婶婶听到郎给出的价格,腿又是一软,险些坐到地上,干娘扶着实在吃力,只好将神社扶到椅子上坐下。婶婶泪水连连,拉着干娘的手哭到:“家中莫说四十五两,加上宅子田地,勉强凑个十来两已是极限,这可怎么办啊?”
干娘连说几声放心,扫了李叁叁一眼,但见李叁叁紧咬着双唇,泪水盈盈的双目中闪着莫名的光,心道:“这孩子怕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可不能让她乱来。”
“敢问大夫,这银子可是一次性付清?”干娘一手抚慰着婶婶,一手拉着李叁叁开口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若是分次购买药品,怕是药性会有差池,愈合时间会有变化,倒不如一次性购清,省的麻烦。”郎中坐到桌前,喝了杯水开口道。
干娘听了郎中的话,眼神一亮“您的意思是这银子都是药钱?而且不需要一次性付清?您的诊金……”
郎中摆摆手:“诊金自是由县里出,只是这药钱,虽然县里给了十两,可你家叔叔的伤势太重,若是截断,十两银子已经够了,若是想保住腿,需要生肌活血,接骨通络的药物,不说别的,单是虎骨便占了大头,至少三十两银子,更别说其他副药”
干娘笑了笑,从包袱中摸出一粒碎银,递给郎中“这诊金虽说县里出,可劳您辛苦一趟不能叫大夫白跑,我家也多少出些,就当请您喝茶”干娘顿了顿继续说道:“您也看到了,着家中全指望着叔叔撑着,叔叔出了事,就留下我们着一家子女眷,也不晓得哪里能寻到您说的药材,不知您可有相熟的药铺,帮我们引荐引荐。”
那郎中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接过干娘递过去的银子,塞入怀中,似是不经意般开口道“前几日我听说城西杏林居得了一架虎骨……”
干娘点点头“谢谢先生指点,还请先生开下方子,等我家备齐了还请劳烦先生。”
那郎中也不客气,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纸笔,洋洋洒洒的写出两张方子,递给干娘,嘱咐道:“这第一张方子务必每日取出一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与伤者服下,我这还带着些够这两日用量,这便赠与你们,但是后日前必须备齐,直到外伤结痂方可停下。这后一副方子,尽快备齐,等备齐之后可差人去城北军营寻我,待我炮制一番给伤者外敷。”
干娘接过方子一番感谢不再话下,又从包袱中摸出一角银子,悄悄塞进郎中的袖口。
郎中见无事,便取了药材分包装好,告辞离去。
待几人将郎中送走,又将院子里的乡亲们打发了,家中只剩李叁叁、干娘和婶婶三人,婶婶这才开口问道:“她干娘,真的需要这么多银子?”
干娘从怀中取出药方,细细看去,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这郎中倒是有几分本事,这药物也确实是这个价。”
婶婶顿时变了脸色,呆坐在椅子上。李叁叁皱着眉,几次想开口却被干娘用眼神挡住。
干娘沉吟一会儿,对婶婶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家中能拿出多少现银?”
婶婶思索片刻:“我们本就是农家,平日里也不需要太多银钱,如今也就能够拿出三五两银子,若是等些时日将家中的田地变卖变卖,能凑出个十多两。”
干娘听到这话,不满的皱起眉头:“婶婶说什么傻话,若是将家中田产变卖,等叔叔好了难道要带着全家要饭不成?”
婶婶认命般叹了口气:“哪还顾忌的了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再考虑以后吧。”
李叁叁看着婶婶落寞的神色,想要开口。却被干娘打断:“叁叁,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与你婶婶说。”
李叁叁刚想拒绝,却被干娘锐利的眼神阻止,李叁叁从没见过干娘这样的眼神,像是一把尖利的刀,通过眼睛直刺李叁叁心底,只得不情愿的出了房门。
可是李叁叁并不甘心,趁干娘不注意,又溜回门外,伸长耳朵偷听。
“她婶,我这还有大概二十两的银子,你直接拿过去用。”干娘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那个手帕包着的小包,递给婶婶。婶婶忙不迭的拒绝,可干娘却不给婶婶说话的机会“她婶,你先听我说,之前叁叁住在我那,就跟我提过叔叔的事……”当下干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婶婶。“她婶,叁叁第一次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没在意,以为是孩子瞎想,第二次跟我说的时候我才觉得不对,只是等我想帮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如今的情形怕是只能让叁叁去想办法。”
婶婶似是不信,勉强勾了勾唇角“她想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还是个孩子……”婶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陡然变得尖利,死死地盯着干娘,声音颤抖的开口道“你是想将我家叁叁……卖了?”最后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钻出来一般,听着有些怪异。
干娘微微点点头,正想开口,没成想,婶婶抓起桌上的凉水,一股脑的泼在干娘脸上,狠声说:“亏我家叁叁那么惦记你,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竟想把我家叁叁卖了?叁叁是我李家的闺女,是我大哥家唯一的独苗,想要卖了她,你做梦去吧,我就是拼着家财散尽,即使让她叔截了那条腿,也不可能做出卖儿鬻女的勾当,你给我滚出去!”说着就要拉扯干娘。
干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面露哀伤的神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婶婶面前“她婶,你误会了,听我说。”婶婶被干娘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竟忘了去拉扯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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